他已经许久,未曾仔细看过她了。
分明是他执意要将人娶到身边,成婚之前他也对此做过最坏的打算,可当真见了她抗拒又厌恶的神情,他仍是难掩心头阴郁,对她的排斥愠怒深郁却又无可奈何,每次他负气离开,想必也仅有他一人在离开后饱受思念之苦又爱而不得,她应当是乐得自在了吧。
贺凛似乎想不出自他们成婚后有哪一次是像现在这般安然恬静共处一室的,修长的指尖轻抚她细嫩的脸蛋,温热绵软的触感带着极尽的爱恋,在他眸底熨开浓郁深沉的情愫:“但本王还是望你莫要亏损了身子,活蹦乱跳的,才像是你。”
晏明月在昏昏沉沉中,似是闻见了贺凛的声音。
缓慢而又低沉,丝丝传入她的耳中。
她仿佛入了梦,梦里贺凛沉默深沉的背影出现在眼前,桌上一纸和离书刺痛了她的眼,是她亲笔写下,强行交于贺凛的。
梦中的贺凛缓缓转过身来,神色与她前世所见如出一辙,沉冷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叫人不易察觉的痛楚,面色淡然,仿佛这封和离书并未引起他心头半分波澜。
晏明月失神地张了张嘴,想要解释这并非自己心中所想,可那纸和离书白字黑字摆在眼前,她喉头像是堵上了一块巨石,怎么也开不了口。
直至贺凛缓缓拿起和离书,冰冷的眸子下是被她重伤的疼痛,下颌线收的极紧,抬眸之际,薄唇微动:“那便如你所愿,和离吧。”
晏明月心中猛然一震,高热令她梦中的画面似幻似真,不安的梦呓从唇边滑落:“不要……贺凛……不要……”
落在晏明月脸颊上的指尖微微一颤,贺凛触及挡在她脸颊一侧的碎发动作顿住了。
“不要……不……贺凛……”
晏明月的低喃唤回了他的思绪,贺凛骤然将手收回,心头像是被万针穿过,眼底的寒意甚比寒冬腊月的风雪。
她在抗拒他,即使病重昏迷之际,也仍在抗拒他的触碰。
贺凛沉重地看着眼前呢喃不清的人儿,晏明月浓密的长睫不安地颤动着,抗拒之前溢于言表,泪水从她眼角滑落,浸湿一侧枕头。
梦中的她自知后事如何,更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看错了什么又做错了什么,她不要再叫那般事发生,更不要与贺凛和离。
可贺凛却仅能闻见她极为慌乱的抗拒之声,她厌烦他之时,惯来爱直呼他的名字,不带半分温度,唯有冷漠与疏离。
“娇娇,你当真觉得,本王不会觉得疼吗?”
疼得心口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疼得头骨阵阵锥刺。
屋内是晏明月低低的呜咽声,极为脆弱和无助,仿佛自己遇上了什么令她万分痛苦之事。
贺凛沉默地望了她许久,那几欲伸手试图安抚她情绪的手,终是在她的泪水下彻底收了回来,站起身来居高临下,仿佛一个冰冷至极毫无柔情的坚冰。
良久,贺凛收回视线,将心头涌起的滔天巨浪压于深处。
“好好照料王妃,不得有闪失。”
院门前贺凛的身影迅速离去,一道孤寂落寞的背影最终掩于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