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共同站在一个屋檐下躲雨,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沈沉醉看见男子竹篓里背着的都是些由细竹条编制的小玩意,就猜到他先前可能在街上摆摊。
她刚才出了书院后一直在想别的事情,从街上路过的时候也没注意到有男子在那里卖东西。
雨来的急,走的也快,一点都不拖沓。
先前头顶还沉甸甸几乎要压下来的铅色云层,现在早已褪去,天空清澈如洗,云层稀薄。
屋檐下的水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落,地面也积了不少水,但外头的天却的的确确的放晴了。
陆小渔松了一口气,用力背起自己的竹篓,抱着铜盆跟沈沉醉又道了声谢,这才先她一步从屋檐下离开。
沈沉醉看着他清瘦的身板背着明显很重的竹篓,皱了下眉,他那绣着竹叶的绣花鞋踩在地上,一脚下去,整个鞋子便被积水浸湿。
他却仿佛没有感觉一样,连头都没低,根本不在意湿透的鞋。
陆小渔咬着下唇瓣强迫自己别低头,尽管湿透的袜子在鞋里很不舒服。刚才都够丢人了,现在要是再蹲下来脱鞋,那他是彻底不想要这张脸了。
虽说对方是个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见面的陌生人,但对于长的这么好看的读书人,陆小渔莫名想留个好印象。
等陆小渔走了后,沈沉醉也没多耽搁,离开屋檐继续往乡下的方向走。
走了一会儿,没了周围屋脊的遮挡,沈沉醉抬头往天边看了一眼。暴雨过后,天空浮出彩虹,弯弯的一道,宛如刚才那个男子笑的时候眯起来的眼睛。
彩虹虽漂亮,但短暂易逝,七种颜色慢慢变淡,最后直至消失。沈沉醉抿了下唇,心底略微有些遗憾。
不知道是遗憾彩虹存在的太短暂,还是遗憾刚才没大着胆子问一下对方名字。
她是想问来着,但每次话到嘴边就又吞了回去,就怕对方觉得她太过孟浪放荡。碰巧一起躲个雨都能随意的问名字,明显别有居心为人轻浮。
陆家村很快就到了,看着不远处自家的三间老屋,沈沉醉把偶遇的男子暂时放下,拎着略显沉重的书袋往家走。
“沉醉回来了?”天空放晴邻居端着盆出来晒衣服,看见沈沉醉回家就扬声跟她打招呼。
沈沉醉回应的点点头。
邻居双手提着衣服往上一甩,把皱巴的衣服抖开,搭在架起来的竹竿上,侧身笑着对沈沉醉说:“你家要办喜事了。”
沈沉醉心头一紧。她今年也都十六了,村里像她这么大年纪的人,就算没娶夫郎也都已经订下亲事。
莫非她娘这次找她回来是要给她说亲?
沈沉醉心底狐疑,毕竟她娘一直都要她以念书为重,不要老去想男人暖炕头,之前村里凡是来给她说亲的媒人都被她娘没好气的赶走了。
媒人气的不行,一甩袖子放下狠话,“你就自私着吧,将来沉醉要是娶不着夫郎,就等你提礼物哭着上门来求我!”
沈母丝毫不在意的翘腿坐在椅子上,叼着烟杆眯起眼睛,吐出一团烟雾,“我女儿是秀才,将来再考中个举人,到时候多的是好男子排队让她娶,现在她一心读书就行,有男人容易分心耽误事。”
这女人要干大事就不能碰男人,不然心思都在男人身子上了,能干什么大事?
媒人冷笑连连,这老沈怕是拿不出钱来给女儿娶夫郎才想出这么个冠冕堂皇的话,她手里头的钱不是拿去睡男人了就是用来抽旱烟了,哪里有闲钱?
的亏沈沉醉争气是个廪生,念书不仅不用从家里拿银子,朝廷每月还有补助,这要是换个不争气的女儿,早就不知道跟这种混账娘大闹多少次了。
邻居只把话说到这儿,再多就没讲了。
沈沉醉抬脚往家里走,她娘一反常态的没在院子里躺着抽烟,自然,也可能刚才下雨她进屋抽去了。
“回来了?”沈母从屋里出来,一手提着刀一手提着一小块肥猪肉,笑着咧嘴跟沈沉醉说,“今个晚上有肉吃。”
沈母模样并不差,年轻时也曾身形挺拔修长,可现在年年喝酒日日抽烟,再好的底子也都亏空了。
沈沉醉幼年记忆里,那个能将她一把提起来放在肩头骑着的母亲,已经变成一个有点驼背头发微白的妇人了,也变得越来越陌生。
“林叔说咱家要办喜事?”沈沉醉没搭陆母的话,进屋后走到木柜前把书袋放下,扭头看着她问道:“什么喜事?”
沈母对上女儿的视线脸色略微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眼神闪躲了一下,“那什么,沉醉,我给你找了个后爹。”
沈沉醉:“……”她就知道这亲不是给她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