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内侍手攥圣旨双手交叠于小腹前, 含笑问府门口的门人, “这是里沈大人的住处、陆郎君的家吧。”
门人看着内侍身后那两排带刀侍卫, 眼睛慌到圆瞪, 脚像是镶嵌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声音忐忑的问, “是,这里是沈大人的家,请问您是?”
心道莫不是沈大人在京城出了什么事情,皇上这是着人来抄家了?!
“洒家是宫里的内侍, 名字不值一提。”内侍脸上始终带笑, 察觉到门人的警惕,忙开口解释,“且放心的开门就是, 洒家是来给陆郎君传喜讯的, 是好事儿。”
听见是喜讯, 门人才觉得一直发软的腿瞬间能蹬直了,嘴角的笑意慌忙扬起,手忙脚乱的扭身开门, 躬身说:“您请进,请进。”
两个门人一个引内侍进门,一个赶紧跑去通知陆小渔出来接旨。
内侍来的时候正是晌午,陆小渔在喂沈央央吃饭。
沈沉醉迟迟归这爷俩都担心的很,可又怕自己情绪不对会惹的对方更担心,都彼此装着呢, 一副父慈子孝,两人一起生活都能岁月静好的画面。
陆小渔脸上带笑,亲手喂沈央央吃饭。平日里他都是要求央央自己动作吃饭训练他拿筷子的能力,这两天却反常的亲自喂他。
沈央央到底年纪小,演技不如陆小渔,红着眼睛张嘴,跟只昂头等着被喂的雏鸟一样。
他绞着手指想问陆小渔娘怎么还不回来,可又怕惹他爹哭,迟迟没有问。
门人跑进来的时候脚磕在门槛上,差点摔个正面朝天,踉跄了好几步才停下来,她嘶了一声,也顾不得自己的脚,忙朝陆小渔行礼,“主君,快、快出去接旨,宫里来人传旨了。”
陆小渔端碗的手一紧,心猛的悬了起来,余光瞥见沈央央在昂头看着自己,满脸不安。
陆小渔舔了下唇,压住心里的慌乱,先将碗搁下,站起来佯装整理衣裳往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问门人,“来的人是什么表情?”
门人一听就知道主君也想岔了,笑呵呵说:“主君莫慌,来的那个内侍一脸笑容,说是来传喜讯的。”
陆小渔眼睛睁圆,心猛的又落了下来,一起一落间他鼻子一酸竟有些想哭。刚才见门人慌乱的跑过来,陆小渔还以为沈沉醉在京城里出了什么事情呢。
“喜、喜讯啊。”陆小渔缓了下,忙转身朝沈央央伸手,“走央央,咱们去接旨。”
“揭纸,咱们为什么要揭纸?娘亲没回来是吗?”沈央央迟疑的走过来,微凉的小手递进陆小渔手心里。
“接完旨就知道你娘的消息了。”陆小渔牵着央央整理了下自己的表情,瞧着温顺恭良端庄大方了才缓缓走出去。
这套动作还是陆小渔跟着同知家的夫郎学的。孙同知的夫郎是省城里大户人家的少爷,书香门第,少时请的师傅就是从宫里出来的老人了,对于仪态和宫里的规矩最是了解。
陆小渔闲着没事,同他聊天的时候觉得有趣,再加上同知夫郎觉得陆小渔跟沈沉醉迟早会回京,也有意教他,这才学了点皮毛,至少能做做样子唬唬人。
果真陆小渔出来的时候,原本双手交叠在身前的内侍便站直了身子手垂在身侧,含笑朝他颔首,“陆夫郎。”
陆小渔朝他微微颔首福礼,内侍眼里笑意比先前更为真诚,看了眼好奇的盯着自己沈央央,说,“洒家来有正事,咱们先接旨再说。”
说罢后,内侍敛下满脸笑意,脸色收放自如瞬间正经起来,“沈氏陆小渔,沈子沈央央,跪下接旨。”
陆小渔拉着沈央央双膝沾地跪了下来,低着头等着接旨。
内侍拉开圣旨,“沈沉醉,出身沈家村,曾连中两元进过殿试,在寿眉县为官三年,遂又升至江浙行省的知府,这些年为官兢兢业业,为官清廉,又立有改革科场制度的功劳,念其任劳任怨,今,特意将其升为礼部右侍郎,官居三品,全力督促科举改革一事,钦此。”
圣旨前半部分像是讲讲沈沉醉以往经历,最后几句陆小渔才听出来重点,那就是他家妻主沈沉醉升为京官了。
陆小渔惊喜的抬头看内侍,他是曾经听沈沉醉说过忙完科举这事说不定能升官。
可陆小渔想着当初参知府查办买卖私盐的事情也没当时就能升官,不还是等个三年后吗,所以一开始陆小渔没敢往升官方面去想。
谁成想他妻主这般争气,才单任知府一年的时间,竟又升去京城了!
沈沉醉跟参知府的确不同。一是皇上更为重视科场选拔人才的事情,二是皇上年纪属实也大了,她需要尽早将沈沉醉调去京城为她所用。
内侍读完圣旨脸上又是笑眯眯的,弯腰将陆小渔扶了起来,“陆夫郎快些起来。沈大人刚任职礼部侍郎,公务交接期间无法脱身离京接您过去,所以洒家奉旨过来接您进京,至于这边很快就会有别的大人过来任职,您放心离开就是。”
明明是好事,偏偏陆小渔从这些话里听到不一样的意思,沈沉醉走的时候还说要来接他,这怎么就忙到把他们爷俩扔给别人了呢?
陆小渔心里莫名不安,再看内侍的笑容就觉得笑里藏刀。莫不是沈沉醉被皇上强行留在了京里,为了拴住她,这才来接他们爷俩?
陆小渔竟难得的知道猜测别人的心思脸色了。
“这是小公子吧,长的真是可爱水灵。”内侍笑着弯腰看沈央央,“洒家带你去找你娘亲。”
沈央央握着陆小渔的手,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脸天真,“我跟爹爹去。”
陆小渔尴尬的笑笑,等接过圣旨仔细看了下角的那块印,才出声问,“什么时候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