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两个月, 工人们紧赶慢赶,终是将寿眉县这条出了名的“修不好”路给修完了。竣工那天,沈沉醉邀请各大商户前来剪彩,为了庆祝大路修好,百姓们还自发放起炮仗来。
这是沈沉醉第一次见尚汕,两人面上客套一番。尚汕口口声声说沈沉醉来了几个月了, 她该去拜访的, 奈何怕沈沉醉公务繁忙不敢打扰。
尚汕看向所有商户,“要不这么着吧, 我去酒楼订桌席面, 今日一是庆祝路修好了, 二是给咱们得沈大人办个迟来的接风宴,你们看如何?”
她也不私自请沈沉醉一人,而是招呼大伙儿一起去,这样不管沈沉醉是否是个清官, 都不会驳了她的面子。
众多大户正想借此机会接近沈沉醉, 当下便齐声应好。沈沉醉盛情难却只能带着陈县丞跟主簿过去。
林敛没去酒楼,以夫郎有事找她为由回家了。众人以为她同尚汕交恶,不好过去,当下也没敢多劝。
其实林府同尚家的退婚之事已经口头谈妥, 两人间的恩怨会随着庚贴归还而烟消云散, 至于尚汕私下里做了些什么,却是与林敛无关。
酒宴上,尚汕带头给沈沉醉敬酒, 说她为了寿眉县是如何辛苦,还时常亲自下乡体察民情,瞧着整个人都晒黑了不少,寿眉县有这种县令,是她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夸赞的言语在五分真的基础上,可劲的吹捧出十分来。在她们这些商户的嘴里,仿佛沈沉醉是天上仙人下凡,特意来渡寿眉县似的。
这种商业吹捧沈沉醉还是第一次贴身体验到,一时间竟觉得格外新奇。不管是谁被众人围着众星捧月似的夸赞,都会觉得飘飘然。
沈沉醉抿了两口酒,都有些怀疑她们嘴里说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她了。
陈县丞面上露出些许不赞同,新县令年纪轻,又没经历过什么事,面对这样的阵仗很容易膨胀起来。
有多少读书人起初都立志做个好官做个清官,可最后全都在诱惑中丢失本心,等再想回头的时候,都是在断头台上了。
陈县丞看向沈沉醉,她神色有五分迷离,脸色微醺,后背轻靠在椅子上,轻阖眼皮嘴角含笑,认真的听着众人是如何夸赞她的,貌似还挺享受。
陈县丞暗道不好,沈沉醉这么年轻,身上有众多可能,断然不能被这群人拖进利益熏心的深渊里。
“大人,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陈县丞笑着说,“衙门里还有公务呢。”
尚汕闻言立马板着脸,佯装不高兴的嗔道:“公务天天有,哪里能处理的完。今日路修好了大家高兴,何不痛痛快快的喝一场。县丞莫要绷得太紧,要懂得劳逸结合才对。”
“就是就是。”有人出声附和,因着酒喝多了,不仅舌头大了,就连胆子也大了不少,“陈县丞你不能因为自己个年纪大了,喝不动玩不了了,就拦着县令不让她放松啊。人哪能总干活啊,那岂不是要累死。”
这话说的陈县丞像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这还是当着新县令的面说的。
有多少县衙是大人跟县丞不合,彼此不信任的,时常闹的衙门鸡飞狗跳政策朝令夕改,百姓苦不堪言。若沈沉醉是个容易被蛊惑的人,这话肯定会被她听进心里。
只因为一句酒后玩笑,惹出要命的麻烦,那可就是寿眉县的灾难了。
陈县丞带笑的包子脸慢慢沉了下来,瞧见她脸色不好,有人慌忙出来和稀泥,“说什么呢,陈县丞是什么人别人不清楚咱们寿眉县的人还能不知道吗?你可别借着喝了两杯马尿就胡言乱语。陈姨也莫生气,她就是喝多了。”
众人也忙跟着赔笑脸,举起酒杯敬向陈县丞。
刚才大舌头的那位像是瞬间醒了酒,端着酒盅起身走到陈县丞身边,一揖作到底,“这事是我喝多了混账,陈姨您别往心里去。”
沈沉醉抬手借着桌布的遮挡拍了拍陈县丞的腿。陈县丞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这才露出笑模样,“再说胡话,让你爹打断你的腿!”
这群孩子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今以长辈的口吻说这句话,也应了一句她们嘴里的这声“陈姨”,这事就算过去了。
等众人再次嬉笑互饮的时候,陈县丞看向沈沉醉。沈沉醉撩起眼皮看她,眼底一片清明,哪有半分醉意。
陈县丞立马了然,刚才大人是故意装醉呢。至于商户嘴里的吹捧之词,沈沉醉心里有些数呢。
酒宴结束后,主簿问沈沉醉刚才装醉是不是怕回去后被主君责罚?
沈沉醉惧内的事情整个衙门都知道,众人见她也不以为耻,也不怕别人说她,便偶尔会拿这事出来同她说笑。
沈沉醉摇头,“这倒真不是,”她双手背在身后,眼里带笑,声音蔫坏的说,“那么多的吹捧之词,都没有重样的,我就是想看看她们什么时候会词穷。”
主簿笑了,竖起大拇指,“大人就是大人,若是这么多人围着夸我,我能飘到天上去!”
“所以你就只能当个主簿。”陈县丞道:“你要跟大人多学点东西。”
主簿挠挠头笑,好奇的问沈沉醉,“大人是怎么做到心中清明澄静不为所动的?”
沈沉醉勾唇,“很简单,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