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以后不能陪你了,你跟沉醉,要好好的。”张氏掌根摩挲陆小渔满是泪痕的脸蛋,哽咽着说道:“爹走了后,你要坚强。不嫁人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无论如何,只要你不委屈了自己就行。”
见陆小渔哭的说不出话来,张氏只好柔声骗他,“傻孩子,别哭,爹一直在呢。”
林叔刚来,沈沉醉就跟林婶去准备张氏要穿的寿衣了,现在才过来。
张氏抬眸,唤沈沉醉到床边来,朝她伸出手。
沈沉醉没有迟疑的把手递过去,被张氏拉着盖在陆小渔的手背上。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张氏眼泪不可抑制的落下来,开口就是,“他笨,虽说比你大一个月,但你要让着他些。”
“他没了爹娘,以后可就你一个亲人了……”张氏泪水顺着眼尾流下来,“你要好好照顾他。”
“你既然选了这条路,将来路有多难走自然不用我多说,但不管如何,路是你选的,容不得你后悔。”
张氏握着沈沉醉的手,力道之大竟不像一个濒死之人,他直视沈沉醉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若是将来出息了,敢负他,我哪怕死了,也能让你身败名裂。”
沈沉醉腰背挺直神色认真,“你且信我,定不会有这种可能。我沈沉醉将来不管出息与否,定会用生命护他,不会给他半分委屈受。”
张氏苦笑连连,事已至此,他除了相信已经别无他法,毕竟自己不能亲眼看着两人以后如何了。
他只能自我安慰,不管将来如何,小渔好歹有门养活自己的手艺,就是以后两人感情不和,万一和离了,他也不会饿着自己。
再往好了想,沈沉醉没有爹娘,小渔嫁给她也自由,不会被拘束着性子,也不会被要求如何相妻教子。
陆小渔只当张氏在把自己托付给沈沉醉,没有多想,他泪眼婆娑的看见张氏脸上的红润如潮水般慢慢褪去,脸色瞬间苍白心里阵阵冰凉,立马抬手探身抱住张氏的上半身,哑声喊,“爹,你别走,别走!”
张氏眼神涣散,刚才还明亮的眸子,犹如退去的潮水般,慢慢暗淡下来,渐渐失去所有颜色。
他吃力的拉着陆小渔的手,嘴里念着,“别哭,别哭……”
沈沉醉手搭在陆小渔肩膀上,将他微微搂进怀
里,低声说,“小渔,快先别哭了,让张叔走的安心些。”
陆小渔这才不敢再哭,抽咽着抬手擦眼泪,拼命挤出一个笑脸,凑到张氏面前说,“爹,我不哭了,你看,我不哭了。”
听不到耳边的哭声,张氏紧皱的眉心这才微微松开,阖成一条缝的眼睛里看到小时候的陆小渔。
他牙牙学语,他脚步不稳,他跌跌撞撞的朝自己跑过来,一把扑进他怀里,两只小短胳膊抱住他的腿弯,仰头露出笑脸,嘴咧开,牙还没长齐,声音奶声奶气的喊他,“爹爹。”
张氏嘴角慢慢露出些许清浅的笑意,喉咙里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嗳。”
他抬手抱住儿子,闭上眼睛低头亲吻他额头……
“爹?爹……爹!”陆小渔眼睛缓缓睁大,跪着往前,抖着手去晃闭上眼睛的张氏,哭的声嘶力竭。
沈沉醉抬手抱住陆小渔,闭了下眼睛,将眼里的湿润眨掉。
林叔进来给张氏擦洗换衣服的时候,陆小渔眼神空洞怔怔的跪坐在地上,宛如一个木头块,一动不动。
沈沉醉单膝蹲在他面前,扯着袖子轻轻擦拭他脸上的泪痕,低声唤他,“小渔。”
不知道喊了多少声,陆小渔才慢半拍的回过神,盛满眼泪的眼睛无助的看着她,嘴唇蠕动,心里空洞绝望,仿佛塌陷了一块,疼的窒息,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沈沉醉,想跟她说很多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微微张着嘴,跪在地上抖着肩膀,哭的无声。喉咙仿佛哑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种痛失至亲的感受沈沉醉最是明白,也曾亲身经历过。她心疼的把陆小渔揽进怀里,掌心轻轻拍抚他的后背,在他耳边温柔耐心的说,“哭吧,我在呢,有什么就哭出来。”
陆小渔拼命的摇头,抬手攥住沈沉醉身侧的衣服,脸埋在她肩膀上。
爹爹还没走,万一听到他的哭声不放心可怎么办?
张氏连人带床已经被移到了堂屋正中央,林叔换完衣服来喊陆小渔,柔声说:“去看看他吧,走的很祥和,脸上带着笑,看来是把这里的事情已经全都放下了。”
直到听见这句话,陆小渔才像憋气憋到了极致再也忍不住,张大嘴巴缓了两口气,嗓子里发出微弱的声响。
沈沉醉立马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替他顺气。
陆小渔手指抓住沈沉醉的衣服,直起腰欺身挤进她怀里,下巴扣在她肩膀上,仰头痛哭出声。
“阿醉,我以后……都没有爹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