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醉深吸了一口气, 把自己心底的各种复杂情绪压下去,低头拉住陆小渔的手腕,让他冷静下来,“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情,你若是冲动之余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张叔不会开心的。”
“那我应该怎么办?”陆小渔泪眼婆娑的仰头看她, 水蒙蒙的眼睛里盛着满满的无助, 抽咽着说道:“爹爹最大的愿望,不过是希望我能嫁出去。”
“我娶你啊。”沈沉醉手指顺着陆小渔的手腕下滑, 拉住他的手, 这四个字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偏偏这时候大夫提着药箱出来。
陆小渔的注意力瞬间被大夫夺走,他从沈沉醉面前擦肩走开,抬手抹掉眼泪,问大夫, “可要开药了?”
张氏已是如此, 再名贵的药也只是暂时吊着他的命。
大夫眉心微皱,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桌子边抬手写了张药方,“先喝着吧。”
只是普通寻常的几味药, 不贵, 就是给陆小渔开的心里安慰药。
陆小渔手指捏紧药方,盯着上面的字,像是抓着救命的稻草一样, 低声喃喃,“我这就去抓药。”
现在去趁着天黑之前还能赶回来。
沈沉醉闻言垂眸伸手从陆小渔手里抽出药方,仔细的折叠起来塞进自己怀里,说道:“我身上有些银子,还是我去吧,你留在家里陪张叔。”
说着起身先送大夫出门。
就冲陆小渔刚才的那些话,沈沉醉都不能让他单独去见那个学徒。
等外人都走了后,陆小渔走进里屋坐在张氏床边,伸手托起他放在床上的手,缓慢的抬起来贴在自己脸颊上,闭着眼睛依赖的轻轻磨蹭,像小时候那样。
那时候爹爹生病,家里穷,他还尚且年幼,邻居帮忙喊大夫的时候,陆小渔看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爹爹也不敢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走到床边小手托起他的手,贴在脸上蹭他手背,蹭一会儿爹爹就醒了。
温热的泪水滴在手背上,张氏微微皱眉醒来,缓了好一会儿才能看清眼前的东西。
外头天已经慢慢黑了,屋里还没有点灯,陆小渔脸埋在他的掌心里,消瘦的肩膀微微发抖,想哭又不敢哭出声。
“小渔,”张氏轻声喊他,陆小渔身子一怔,猛的抬头看他,被泪水洗涤过的眸子在微黑的房间里有些亮,声音惊喜,“爹。”
张氏微微笑,柔声说:“去把油灯点上。”
陆小渔连忙乖巧的应了一声,背对着张氏的时候,垂眸斟酌语言,故作轻松的轻声问他,“爹,我要是嫁给那个学徒,你高兴吗?”
油灯点着,豆粒大小的火苗慢慢燃烧,发出“哔啵”的声响,衬得突然安静下来的屋里气氛有些沉默。
“怎么想起来提这个?”张氏看着陆小渔不敢转过来的背影问他,“你之前不是说不想嫁人吗?”
“我就是觉得她条件还挺好的。”陆小渔吸了下鼻子,抬头看着房梁,端起油灯的时候拼命眨巴眼睛,把那点泪花眨巴掉,“不是你说的吗,嫁给她,将来生病也不会发愁。”
眼泪顺着下巴滑落下来,差点把身前的油灯砸灭,他赶紧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抬手用袖子把眼泪偷偷擦掉。
“是不是大夫跟你说我要吃名贵的药了?”张氏看着陆小渔弯垂下去的脖颈,心里酸楚发疼,轻扯嘴角,柔声说,“不要花这个冤枉钱,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再多的药都没用。”
“爹,”陆小渔绞尽脑汁的想借口说服自己跟张氏,“我嫁给她,你吃药就不用花钱了,多实惠。”
“小渔,”张氏声音微微沉下来,语气有些严肃,“你转过来看着我,把
这话再说一遍,说你喜欢那个学徒,是真心想嫁给她,只要你说这话,这门亲事我二话不说就点头同意。”
陆小渔肩膀抖了一下,端着油灯缓慢的转过身来,眼里早就又积满了泪水,心虚的不敢看他,“爹……”
至于喜欢学徒的话,死活说不出口。
张氏眼睛湿润,“小渔,爹不需要靠你嫁人来给我换药吃,要是这样,我宁愿一头先撞死。”
说话时凉气灌入肺里,才刚说完张氏就吃力的咳了两声,声音微哑虚弱。
“林叔多次催问我关于你跟学徒的事情,全被我挡了回去,爹嘴上说着非她不可,可你要是跟现在一样满脸泪水的嫁过去,你觉得爹能开心吗?”
张氏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你是爹身上掉下来的肉,爹怎么舍得你嫁给不心仪的人。”
陆小渔早就把油灯放下,走过来跪坐在张氏床前,趴在他床边哭的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