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蛇是什么时候来的……
宋枝香甩了甩隐隐发麻的右手,关闭失控领域。追上去又不能杀掉他,还在封印物的眼皮底下。
那条蛇和“书生”的身影只停留了一瞬,随后很快便消失在楼梯口。她转过身,一边按照收容封印物的程序,从作战服的腰包里掏出收容器,一边开口:“编号501,代号书生、代号太攀蛇,从三楼逃走。正在收容封印物。”
“编号402,你遇到了四大秘侍?为什么不立刻回报!”
宋枝香哼着歌打开收容器,先在真空仪器里灌满鲜血,然后道:“编号501,打败书生,取回封印物,我可真是个巾帼豪杰……那个,月底表彰、评优评先,能不能给我算个头功啊——”
“不要闲聊!”
“你忘记报编号了。”宋枝香小声提醒,“402,你还好吗?”
另一边沉默了小片刻,女声忍无可忍地道:“站着别动!”
说完就是快步走动的声音。
宋枝香伸出手,将黑色手套上沾满血迹,然后小心翼翼地捧起眼球雕像。在她捧起雕像的时候,顶端的眼球还在滴滴转动,直到它被放入充满一层血液的收容器里。
眼球好奇地看着她。
宋枝香伸手晃动,跟它比了个“拜拜”,然后将收容器底部的按钮转了一圈,霎时间,里面的气体被抽空,长方形钢化玻璃的透明罩子四周覆盖一层隔绝特性的特殊钢铁,组成一个金属的手提收容箱。
宋枝香提起箱子。
两分钟后,守墓人402出现在面前,她看了看宋枝香手里的收容箱,抬头又看了看她近乎毫发无伤的全身:“你——”
“好了,不用夸我。”宋枝香很大度,“我知道我干脆利落,能力超群,让你心生敬佩……”
402对着她安静了一会儿,说:“回去之后把作战录音上传。”
录……录音……?
宋枝香瞳孔地震。
她想起书生说的什么“我们来一发”、还有自己那句“露天席地、不感兴趣”……宋枝香呆滞了两秒,脸颊爆红。
她追在402身后,边追过去边念叨:“别别别……我没耍流氓,真没有,是敌人对我进行性骚扰!这个得给首席报工伤啊!我家狐狸可以作证,真的!小雪,小雪你说话啊小雪!”
……
这确实是一个据点。
这地方用来专门驯化封印物no.197的——也就是“渴血杀戮之眼”。在那两座废弃厂房里,执行者救出了十几个被关押拘禁的普通民众,这都是作为驯化封印物的“血食”而准备的。
“所以它的排序是197?”宋枝香接过何忘川递过来的评估资料,“研究人员评估……这个专业吗?”
何忘川喝了口茶,瞥向她:“那你给评价一下?”
“嘿嘿,算了。”宋枝香道,“肯定还是让专业人士来。没想到那么一只眼珠子,被评估出这么大的杀伤力,它全程对我没敌意呢……”
“那是因为处在驯化过程中。”何忘川说,“你也没有引起它的攻击特性。”
“我的老天爷啊,何叔,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才抑制住杀心。”宋枝香立刻诉苦,“我只能看着书生那张俊脸绞尽脑汁,疯狂暗示自己,这么帅的男人,我居然没睡过……”
何叔重重咳嗽一声。
宋枝香闭上嘴。她一激动嘴里就跑火车,说话内容主要就讲究一个离谱。
“402已经进行了工作汇报。”何忘川道,“评定和表彰都得下个月再说,救出来的市民给安全局送了不少锦旗,局长送我这儿一副。”
他指了指桌角。
宋枝香越身过去拿起来,展开一看——“好人一生平安!”
她嘴角抽了抽:“咱们市民真是词穷啊。”
何叔淡淡道:“虽然词穷,但对咱们来说,真是个珍贵的祝愿。”
这祝愿有多珍贵呢?就是何忘川收了半辈子的锦旗标语,这句话起码见过百八十回了,可真的做到“一生平安”的守墓人,他掰手指算,也算不满一只手。
汇报完工作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何叔给她批了一周的假,连公墓的活儿也不用干。宋枝香捏了捏肩膀上睡着的小狐狸,白狐被她的手指捏着动了动,用耳朵轻轻地蹭了蹭她的手。
真可爱。
她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
宋枝香卸掉装备,脱上衣时顿了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手臂光滑,那道疤痕看起来毫无变化。仍然陈旧、仍然毫不褪色,仿佛被一刀贯穿小臂的那一幕就在昨日。
她握紧手,伤痕中隐隐泛起一阵麻木感。宋枝香看了手心两秒,拆开谈月给她的那盒药剂。
她洗过手,从密封包装里拆出一次性的注射器,针管扎进塑封口,从玻璃小瓶里抽出一管淡蓝色的药剂,然后刺入手臂,一点点推进血管里。
针管很细,感觉不到疼痛。
宋枝香丢掉注射器,重新伸展了一下手臂,然后脱掉衣服放好水,在泡进浴缸的时候,整个人完全舒缓下来,有一种彻底放松的舒爽。
小狐狸趴在她肩膀上,埋着头,困得晕晕乎乎。
宋枝香放空了一会儿,摸过手机看了眼信息,又白又大的资产阶级还是头像灰暗,似乎一整天都没有上线。
也没给她发消息。
“真是的……大家族就这么忙么。”宋枝香无意识地把心声念叨出来,“不会有什么觥筹交错的商业晚宴吧……”
她一边说,一边倚在浴缸上,枕着湿润的头发思考。
浴缸对面是她贴的墙上镜。镜面倒映出洒着玫瑰花的水面、热雾氤氲下她的脸颊,还有一只非常困倦的小狐狸。
狐狸身上似乎也缭绕着雾气,但在热腾腾的浴室里,宋枝香完全没注意到这种事。
“按照我看的小说,”她搬出自己不靠谱的脑子、以及不靠谱的“丰富阅历”,“他们这种世家一般都有商业联姻……”
才没有呢。周奉真无精打采地在心里反驳。如果什么都要靠联姻来稳固合作,那么商业合作看得就不是对方的盈利能力,而是乱搞男女关系了。
他低低地哼了一声。身体有点不舒服。
但他目前还是一只狐狸,这声音传进宋枝香的耳朵里,那就是一种蛊惑人心的“嘤嘤嘤”。
宋枝香心花怒放,抓着“小雪”就要揉搓,结果这小狐狸一整天都抓得稳稳的,她刚一碰,那双无力的小爪子就从她肩膀上滑落下来,整只白毛狐狸“啪”地掉进了水里。
宋枝香瞬间呆住:“小雪!”
天呐,狐狸会游泳吗?犬、犬科会吗?她手忙脚乱地把手伸进水里,在里面捞自己才养了一天的宠物狐狸,急得汗都出来了。
浴室的雾气越来越浓郁,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宋枝香捞了两下,都没抓住,慌张地想要放水救狐狸,这么乱七八糟地一抓,突然抓住了点什么,她精神一振:“小雪!妈妈这就把你捞——”
嗯?
手感怎么怪怪的。
这是狐狸的毛吗?好像不是。宋枝香迷茫地摸了两下,感觉自己在摸一块软软弹弹的肌肉,她呆了两秒,眼前的浴缸突然溅起一地的水,一个赤裸的、奶白的身躯从水下冒出来,好像呛了一口,伏在浴缸边缘急促地咳嗽。
……啊?
……啊?!!
宋枝香瞪大眼睛。
她的每一寸目光,都路过周奉真湿润的发、路过他水淋淋的肌肤,还有他澎湃起伏的胸口,就像一团奶油蛋糕当场化在她面前一样,那么白皙、健康、柔和,浴室的顶光打下来,映照在亮晶晶的脊背上,照在他宽阔的肩头。
宋枝香咽了下口水。
……等一下,我狐狸呢?我狐狸我……
一条湿漉漉的大尾巴从浴缸底下甩出来。
宋枝香全程睁大眼睛,感觉生活把自己打得晕乎乎的。她看了看周奉真头上湿透的、软白的狐狸耳朵,又看了看在尾椎下伸出的大尾巴、白绒狼狈地湿成一团。
……我狐狸……狐狸变成、变成男人了。
宋枝香的声音都在发抖,她甚至忘了自己还在泡澡,两人再次坦诚相见,她慢慢地凑过去,用手指戳了戳周奉真因为呛水而泛红的脸。
“小、小雪,”她说,“……那个……你还好吗?”
周奉真偏过头看她。
他的发湿淋淋地压在手上,潮气上涌,那双琥珀色的兽眸盯着她,温和褪去,像一柄细致而锋利的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