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幽暗在地下五层蔓延。这里摆满了冰冷货架，架子上是一个个木箱与纸箱。研究院为每一件物品贴了标签，标签上写着收录日期与物品描述，也有使用人员的名字。有的物品暂时无法被判断，所以标签上写了个“未知”。莫寻走在前面，给江城带路。不得不说他刚才有被吓到，但毕竟见得多了，很快就平复了心情。“海洋是一个巨大的藏宝库，我们每年仅是从海上拾取垃圾，就能捡到不少有用的物品，奥德市这片内海里的生物，也有极大的研究价值……”他始终不忘初心，边走边给江城介绍。地下五层很大，面积超过了一个足球场，高度也超过了十五米。横七竖八的过道把这片空间分割成无数个区域。莫寻打开了中间这条过道的照明。仓库上空，十多盏明晃晃的大灯依次亮起，照亮了中间区域。灯光向左右覆盖过去，光芒逐渐减弱。在两侧昏暗的角落里，依稀可见一堆堆杂乱的物品。“最里面那段区域，是存放各类生物尸体的地方，跟我来……”地下世界的视野，反而比地上更开阔，或许是没有灰雾的缘故。经历了短暂的剧烈头痛后，江城已经差不多恢复了。得益于最近总是经历的一分钟虚弱期，他对这种眩晕与痛苦似乎有了很大的抗性。江城看了眼仓库最深处。在那片较为昏暗的区域中，有十多具较为庞大的骸骨，形态各异，有的看似陆生，有的则是水生生物。除了那些骸骨，还有用特殊手法保存的诡异生物尸体。越往里深入，就越能闻到某种奇怪的味道，那似是许多怪味混合的气味。来到最深处的幽暗区域后，莫寻开始为江城介绍。他指着一具很显眼的干尸说道：“那玩意可能是吸血鬼，耳朵尖细，皮肤干瘪青灰，头发枯黄，容貌与人类差不多，只可惜不完整，长了两颗尖牙，背后还有一对小翅膀……就跟你收服的那只高级游魂差不多。”“我竟是吸血鬼？”彼得缓缓现身，好奇地打量那具干瘪的尸体。他与那尸体，在容貌上，竟然有几分相似之处。“不对啊，我自己尸体的皮肤颜色并不是青灰色的。”“吸血鬼只是一个统称。”莫寻解释道：“在很多城市，无论南方北方，都有关于吸血鬼的传言，传言中的长相大多不同，但后来都有被证实，比如我们周围的比利市，那座城市的夜晚就有很多都市传说，狼人、蜥蜴人、吸血鬼这类的。”“没什么记忆……”彼得又看了眼那具尸体，轻轻摇头。他现在唯一记起来的，就是那些强大的人类超级战士。除此之外，他连自己真实身份是什么都不清楚。莫寻又指着另一具尸体说道：“那是一具血肉异变类的诡异生物，异变之前就是普通的大白鲨，我们的研究人员对他做过测试，没什么价值，就扔在这儿了……尸体同样不完整。”“那副翅膀的骸骨属于鸟类，无法判断种族，但推测与海鸥有某些关联……”“那个则是……”“……”莫寻接连不断介绍了许多生物的尸体与骸骨。其中大部分都没法判断种族，只能简单分个类，然后就扔在这个阴暗的仓库深处。没多久，他带着江城走到一具人形的骸骨前。这只是一具森然白骨，能看出是属于未成年男性的。“应该是这个了。”他的语气不太确定，“这副骨骼很特殊，通常来说，我们不会收录这么普通的人骨，但他被冲到海边的时候十分完整，完整得令人不可思议。”彼得问道：“完整又怎么了？”莫寻解释：“在海上漂流太久的尸体，几乎都会被各种海生物争夺食用，血肉与骨骼大多破碎残缺，比如你们之前见到的那些。”“原来如此。”“还有个很特殊的现象。”莫寻补充道：“这副骨骼被冲上岸之后，那片区域的沿岸聚集了大量海生物，甚至有十多头在他周围鲨鱼搁浅，仿佛在那些海生物的感知中，这副骨头对他们而言是大补之物。”江城问道：“你们用这副骸骨研究出了什么吗？”“没有。”“什么都没有？”“没错，这就是最奇怪的。”莫寻没有保留，“非活体的dna虽然会存在一定程度上的降解，但我们通常也能提取到部分dna片段，然而这具骸骨，什么都提取不到。”“大哥，你有什么感觉吗？”彼得问道。“感觉像是在看我自己。”江城站在这副骨骼前，与其面对面。根据他已有的经验来看，这人生前应该就十五六岁的模样，死亡时间估计是两三年前。他轻轻触碰部分手骨，脑海中顿时又浮现出部分碎片般的记忆，依旧是那片波涛起伏的大海，以及那个深不见底的海渊。“这副骸骨我要了，开个价吧。”“你拿走即可！”莫寻表现得很大方，“我想我们以后肯定会成为合作伙伴，为合作伙伴提供所需资源也是应该的。”“开个价，我不想欠下人情。”“既如此，或许你可以帮我们一个忙。”“说说。”“我们准备探索一个崖洞，就是那个渔夫跟你说过的地方，在海边的山崖下，如果你愿意帮助，我们的把握会大很多。”“什么时间？”“本来是明天，但想必你明天会很忙，就现在吧。”莫寻说道：“我们组建了九人小队，加上你就是十个，探索时间很短，由于涨潮的缘故，最多只有六个小时。”“一个海边崖洞能探索六个小时？”彼得发出疑惑，“干脆让我去吧，我一只鬼，半小时往返足矣。”“不能大意……”接下来，莫寻用了几分钟时间，为江城介绍了他们目前的情况。前不久，有渔民在那个海边崖洞外，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并且捡到了被潮水从洞中带出来的特殊生物骨头。沿海很多渔民都知道研究院的存在，偶尔捡到奇怪的东西后，会带来研究院换钱。两个星期前，研究院派人进入那个崖洞，一个半小时后退出，在其中发现了极为珍贵的植物样本。五天前，研究院二次派人进入崖洞，这次时长两个小时，带出了一窝小动物。“那是一窝高级诡异生物，总共三只，都处于幼年状态，他们父母的尸体就在距离崖洞入口十分钟路程的地方，看上去是互殴而死的，那个雌性动物似乎想吃掉雄性动物，但雄性动物反抗，于是双双毙命，留下没出生多久的小家伙……”莫寻带江城回到地下三层，让他见了见那三只动物。三只小家伙长得很奇特，浑身黑色毛发，圆滚滚的十分可爱，跟西瓜似的，但他们身上都散发着属于高级诡异生物的压迫感。对于研究院而言，把这三只小家伙养大，成了目前最头痛的事。“这是我们第一次有机会观察高级诡异生物的成长过程，可以在他们成长的每个阶段提取毛发、血液等样本进行研究，即使什么都研究不出来，但……养大之后看家护院还是没问题的。”养三只高级诡异生物看家护院，想想就挺威风。但他们目前面临一大问题。“是食物吗？”江城问道。“没错。”莫寻点头，“这三个小家伙不肯吃我们提供的食物，无论是生肉、牛奶、鸡蛋还是特殊的营养剂。”“这五天他们吃的什么？”“他们父母的尸体。”“你们猜测他们所需的成长物质，在那个崖洞里？”“对的，这就是我们再次探索那个崖洞的原因。”正说着，莫寻忽然接了个电话。送快递的到了。那人带着江城购买的装备正在研究所外，并且指名点姓要江城签收。“走吧，我们上去一趟。”莫寻说道。“行。”就在研究所地面大门之外，站着一个身材窈窕的红发少女。少女身旁停着一辆黑色机车，机车尾部帮着一个大箱子。走出研究所大门后，江城认出了来人。“菲法？”“好久不见啊，英俊的少年。”菲法撩了撩长发，红润的嘴唇掀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这姑娘是个窃贼，名声在外，让周围十多座城市都头痛不已。治安所的安澜老哥还在海上的游艇布下了层层陷阱，就等她自投罗网。“少年，我托付给你的那枚戒指还在吗？”菲法似乎戴着美瞳，连瞳孔都是暗红色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狡黠。江城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了一句：“你沦落到送快递了？”“当然不是。”菲法笑吟吟的，露出两颗小尖牙，“我在海边飙车而已，刚好见到有个快递箱子，箱子上有你的名字，于是我就打晕了快递员，亲自给你送过来了，怎么样？感谢我吧？”“感谢你什么？”“帮你缩短了半小时的时间啊。”“回头请你吃饭？”“太老套了。”“回头请你杀人。”“太血腥了，人家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连矿泉水瓶都拧不开。”“……”这种没营养的对话终究没持续太久。夜晚的海风轻拂，吹动菲法暗红色的长发。远方隐约传来治安所的鸣笛之声，而且声音很杂，想来不止一辆车。看来这少女还在被追捕的路上，真就只是恰好路过。菲法把箱子放下，然后对江城眨了眨眼，笑吟吟地说道：“英俊的少年，我又要开始浪迹天涯的旅途了，几天后见。”江城面无表情，随便应了一声。“嗯。”“那枚戒指别弄丢了哦，那是我结婚时要用的。”“我建议你把它还回博物馆。”“我不接受你的建议。”菲法伸了个懒腰，然后跨上黑色机车，一对健美的大长腿十分引人注目。这次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最后看了江城一眼，就在轰鸣的机车引擎声中离开了。海风把少女的红发吹得很长，她在蜿蜒无尽的海边疾驰，像是一个自由自在的精灵。半分钟后，十多辆治安所的车疾驰而过。有两辆停在研究所门口，车上的治安官下来简单询问了几句，其中有个治安官正是江城认识的。“江城老弟，你来奥德市海边度假了？”“安澜老哥，你的抓捕计划又失败了？”“唉……人生如此多艰。”安澜长叹一声，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能明显感觉到他的疲惫。他说道：“这次我们的游艇出了故障，关键时刻应该亮灯的，结果电源忽然断了，两个备用电源也在同一时间坏掉，不仅灯光没有，连一些关键性的陷阱也没能启动，那个价值连城的宝物又被她偷走了。”“是个什么东西？”“一串蓝宝石水晶项链，两千年前的皇室物品，专业机构评估价值超六百万。”安澜揉了揉太阳穴，“那项链还是上次那位私人博物馆的馆主借给我们的，现在又没了，他差点心脏病发作。”“放轻松，保持心态。”“唉，只能如此了……”简单聊了几句后，安澜带着一身疲惫走了，继续追逐的生涯。夜幕之下，海浪翻涌，海边的奥德市写满了祥和与安宁。研究院门口，只留下江城二人以及一个大箱子。“那小姑娘不错，有一股野性。”莫寻忽然说道：“江城，人生短暂，知己难寻，你也就剩四十天多天的寿命了，不如……”“打住！先看装备。”江城算是怕了这些人了。没人在乎他还能活多久，全都在关注他的情感问题。他抱起那个大箱子，一脸淡然，缓缓走出研究所一楼大厅。打开箱子，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诡异物品，而是一条璀璨夺目的蓝宝石水晶项链。很大一颗蓝宝石，深邃迷人，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江城拿起项链，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我就猜到了……”“你跟那小姑娘挺有默契啊。”“莫先生，麻烦帮我保管一下。”“行！”莫寻很爽快，并未因为这是赃物就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