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江秋忽的笑了一声。“你这想法未免也太荒诞了。我和沈千霜合作?如果我真要和他合作, 早五百年前就开始了,怎么会等到现在?”说着,江秋点了下谢裴的眉心, 道:“聪明和自作聪明完全是两码事,明白吗?”谢裴退后一步,躲开江秋的手指。“倘若你喜欢一个人,你会容许和你实力相当的敌人带走他吗?”谢裴盯着江秋的眼,一字一顿的重复:“你、会、吗?”其他的疑点全都不提,仅这一点便足够作为沈千霜和江秋早有联系的证明了。从庙会江秋引谢裴入幻境起,谢裴就觉得不对劲了。分明沈千霜就在他的身边, 江秋得有多大的本事,才能在丝毫不惊动沈千霜的情况下,在他眼皮子底下拉他进入幻境?尽管当时心有疑虑, 谢裴却并没有怀疑到沈千霜头上,而是怀疑问题出在青衣身上。以为江秋利用青衣,暗中对他下了暗示,才叫他轻易进入了江秋的幻境。可自从谢裴到了魔界,静下心后再往回推,便觉得事情的走向有些蹊跷了。第一,为何沈千霜早不提晚不提, 偏偏要在庙会之后对谢裴提及江秋的过往?且话里话外全是对江秋的褒奖?难不成就是为了让他潜意识里相信江秋的人品?为了江秋带走他那天演的那出戏做准备,让他以为即便跟江秋离开也不会有风险?第二, 庙会上江秋的出现, 足以说明九华仙宗防御存在漏洞。然危机时刻, 为何沈千霜并不急着加强护山结界, 不想着调查江秋可能的藏匿之处, 只想逼谢裴和他结契?第三, 距离结契大典不过短短两三日,为何沈千霜却一刻也等不得?是否是因为沈千霜并非完全信任江秋,提前结契只为了能时刻掌握谢裴的动向?第四,青衣那么重要一个棋子,为何江秋那么轻易就暴露出来,说扔就扔?就只为了骗谢裴来魔界?杀鸡用牛刀,太过大材小用了。第五,江秋好歹是活了好几百年的老妖怪,怎么就那么恋爱脑?真的是因为他的理智被齐麟的感情所左右了吗?那为何原剧情里的魔尊可以毫无顾忌的伤害原身?第六,沈千霜不止一次询问谢裴,他所谓的喜欢是不是发自真心,说明沈千霜根本不信任他。那么有没有可能,沈千霜故意借助江秋来试探他的感情?若是谢裴选择留在沈千霜身边,最好不过,左右沈千霜都能护住他。若是谢裴选择和江秋离开,暂且让他留在魔界,远离正道是非也可以,等一切告一段落了再秋后算帐也不迟。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违和之处。谢裴早前身在庐山中,分辨不清沈千霜的真实意图。如今闲下来,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从头看一遍,才发觉不对之处。正因为疑点太多,谢裴才敢当着江秋的面将话挑明。江秋闻言,眯起双眼看了谢裴许久,才终于挑起嘴角,笑道:“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聪明一些,不像看起来那么蠢。”谢裴:“……”他下意识反驳:“我从来就不蠢!只是前阵子接连发生的事太多了,没给我思考的时间,所以才会被你和师父牵着鼻子走。我错就错在太过信任我师父了,不然也不会这么迟才发现不对。”“怎样都好。”江秋漫不经心道,“索性我现在无事,告诉你真相也无妨。”他说着,嘲讽一笑:“在这个世道,单纯的人活不下去,所以齐麟轻易被我吞噬了;弱小的人活不下去,所以你只能仰仗你师父的鼻息存活。”江秋在院子中央的石桌旁坐下,凭空取出一壶酒和两只酒盏。为自己和谢裴各自斟了一杯酒,江秋举起酒盏抿了一口,道:“你师父是真正的圣人。五百年间,他一直试图寻找让两族和解的办法。可魔族与人族之间积压了近千年的仇恨,正道的人把魔族当畜生,魔族的人把正道的人当垃圾,单凭他一人如何能化解得了?”放下酒盏,江秋嗤笑一声,道:“你师父努力了几百年,总算意识到他的手段太温柔,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不争权,空有一个正道第一人的名号,结果便是他的话语权越来越小,再没人听他的。”谢裴心里赞同,嘴上反驳说:“可我师父他手刃无数妖邪,护了不知多少百姓,很多人都敬佩他。”“呵!”江秋冷笑。“他为正道安稳鞠躬尽瘁,落得一身病,那点子敬佩能治好他?他不计得失救人一次,别人爱他敬他恨不能跪下磕头以示谢意。可当他不计得失救人百次千次,别人就认为他斩妖除魔理所当然,未必有多少感恩了。”“可……可百姓们为了答谢我师父,每年都设庙会祭拜我师父!怎么就能说是没人感谢他?”“养条狗还要喂点骨头让他帮你看家,一年一次庙会,换你师父无偿为他们斩除妖邪,多划算?”“可……”“可是什么?你知道你师父的病根是如何落下的吗?你知道你师父早先对待外人并非如此冷淡,而是极爱笑的吗?”谢裴睁大双眼,显然第一次听说。江秋打断谢裴,道:“ 人人都以为你师父铜皮铁骨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他昨日杀了一头妖兽,妖气入体必须闭关养伤。可没人在意他受伤与否,今日又有人央他去驱逐恶鬼阴兵。等你师父带着一身伤回来,不等他喝一口水,晚上又有人求他舍去自己半身修为救一个不相干的人。”谢裴抿唇,越听越生气。江秋弯起双眼,笑:“这就生气了?你可知,这些事时有发生,一次两次尚可,可连续几十几百年都是如此,便是个傻子,心也该冷了。我瞧他能安稳活到今日,当真是上天垂怜!你师父因此生了心魔,有时发作起来恨不能杀尽天下人。”“你血口喷人!”谢裴一拍桌子站起来,“我师父他风光霁月,才没有心魔!”江秋冷笑:“那不过是因为你师父把心魔封印了。你瞧他修无情道,断情绝爱是为了什么?”谢裴回道:“我师父说过,他是因为大道难登,为了刨除杂念才修无情道!”江秋挑眉,讽道:“刚才还说你聪明,怎么才过一会儿就犯蠢了?”不准备再继续待下去,江秋起身,道:“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只望改日你师父来接你,你莫要同他置气。”谢裴闻言,沉默许久,才终于问道:“我师父的事……他从来没说过,你如何知道的这么清楚?”江秋闻言,笑了笑,竟是难得的温柔,道:“因为我和你师父师出同门,后来啊——”江秋一直不说话,谢裴追问道:“后来如何?”“后来我被他大无私的作为恶心到了,所以叛出了师门。再见面,就是你死我活了。”江秋说着,往院门外走。谢裴叫住江秋:“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江秋头也不回,留下一句:“为了你师父入魔的时候,你能拉他一把。”谢裴嘴硬道:“我师父不会入魔!”江秋不置可否,道:“如此最好。”说罢,转身离开。临出门前,江秋忽然停下,道:“哦,对了,未免误会,我须得提醒你,我让小夏叫你一身‘夫人’,并非因为我真的喜欢你,不过是想气一气你那个老好人师父罢了。”说完这句,江秋一闪身消失了。谢裴见他离开,重又坐下。垂眸思索片刻,时隔一个多月,终于按照沈千霜教他的法子联系对方。开头一句,便问:“师父,江秋说的都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