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
碧芜闻言心下一咯噔,旋即干笑道:“殿下玩笑了,才出生几日的孩子,模样皱皱巴巴,哪里瞧得出像谁,再说了,这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指不定殿下今日觉得像,明日便又不觉得了。”
她胡扯了几句,然看着誉王面上的笑,却是有些心虚地撇开眼,看向躺在身侧的旭儿。
小家伙虽说才刚出生,但是很争气,或是感受到了母亲的为难,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蓦然小嘴一扁,“哇”地哭出了声儿。
碧芜忙将他抱起来,柔声哄着,算算时间,也确实该喂奶了。
她下意识去解寝衣,然才掀了一侧肩头,就蓦然清醒过来,侧首一看,便见男人眸光灼热,正盯着她瞧。
碧芜双颊一烫,忙将落下的衣裳掀了起来,仓皇地背过身去。
然该看见的誉王都瞧见了,不仅是纤细光洁,净白如玉的肩头,还有随着她的转动,隐隐约约,摇摇颤颤的一片雪白。
那绣着玉兰的竹青小衣上,还有些许濡湿,不必靠近,誉王都能嗅见一股淡淡的乳香。
他喉结微滚,只觉一股子燥热蔓延而上,旋即缓缓移开眼,掩唇低咳一声,道了句“本王先出去了”,起身掀帘而出。
直到听见门扇阖上的声响,碧芜才红着耳根掀开衣裳,让啼哭不止的旭儿伏在了她的胸口。
大抵过了一柱香的工夫,钱嬷嬷带着姜乳娘进来,将吃饱了奶的旭儿抱走了。
见她面有倦色,似是没有睡饱,钱嬷嬷道:“小公子这厢有奴婢们呢,王妃且睡一会儿再起来用早膳也不迟。”
碧芜确实困得厉害,她点了点头,问道:“殿下呢?可还在外头?”
“不在外头了。”钱嬷嬷答,“殿下刚出去时,确实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老奴还劝呢,说天这么寒,让殿下仔细受了凉。殿下或是听进去了,方才回雁林居了。”
碧芜闻言尴尬地抿了抿唇。
就誉王这健壮身子,哪里会怕寒,只怕是觉得太热,才会在寒冬腊月里在院子里吹风冷静冷静。
不管怎么说,誉王是个男人,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如今夏侍妾不在了,她也不可能伺候他,府里没了旁的女子,他只能忍着,定是难受。
思至此,碧芜垂下眼眸,生出个主意来,她朱唇微张,本欲对钱嬷嬷说什么,可看到钱嬷嬷含笑的脸,蓦然说不出口了。
她在心下叹了一声,罢了,改日寻个好时机再说吧。
碧芜累得不得了,任钱嬷嬷放下床帐,复又躺下来沉沉睡了过去。
入了腊月,天儿是一日比一日寒了,冰天雪地的,碧芜不好出去,萧家人也难以过来看她。
萧老夫人年事已高,身子骨早没那么强健了,就怕在外头受了冻,染了风寒,或是在冰雪上绊上一脚,更是不好。
她虽惦念碧芜惦念得紧,也只能差小厮过来问候一声,送些东西,再带几句话。让她月子里切莫注意着身子,仔细不要受寒,不要太累,不然怕是要落下月子病的。
不仅萧老夫人担忧着她,太后也很担心,当初她难产的事儿传进宫里,太后也止不住掉了眼泪,听誉王说,她生产那晚,太后整夜未睡,一直跪在慈宁殿后的佛堂中替她诵经祈福。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大,且连着几日不歇,很快民间就闹了雪灾,冻死饿死者无数。
旭儿出生大半个月后,誉王和十一皇子就被永安帝派遣去了西北赈灾。
临走前,誉王来了她屋里一趟,说自己许是要去几个月,让她好生待在府里,无事不要外出。
末了,还从姜乳娘手中接过旭儿,抱了好一会儿。
向来不愿生人抱的旭儿那日却是格外地安静,还用肉嘟嘟的小手死死捏着誉王的衣襟,久久都不愿放开。
誉王看着旭儿这般,还笑着对碧芜说,这小子与他倒是有缘。
碧芜扯了扯唇间,没说什么,只客套地道了几句让誉王一路平安的话。
民间大灾,永安帝下令开仓放粮,皇后也带头让后宫节俭开支,现下这关头,自是不能奢靡浪费,大摆筵席。
除夕的宫宴都取消了,旭儿的满月宴自然也未举办。
只他满月那日,萧老夫人带着萧家众人顶着风雪来誉王府同她一道吃了顿饭。恰逢大年二十九,这顿饭便也算是过年了。
永安帝、太后、皇后和其他一众人则命人送了些满月礼来。
碧芜后头清点礼品,才发现光是长命锁就有七八副,各式各样的都有。不过旭儿脖子上已是有了一副,是萧老夫人特别命人打的,也是她亲自给旭儿戴上的。
上头是如意纹,寓意着平安如意,长命百岁,不为邪祟缠身,也是碧芜如今最大的愿望了。
过完年,因有孟太医的汤药疗养,碧芜的身子也愈发康健起来。
虽钱嬷嬷有些不大愿意,但碧芜夜里还是亲自照料旭儿,累虽是累些,但她反倒安心许多,尤其是夜里醒来,看到躺在身侧的孩子,她才能暂时忘记前世的梦魇,得到几分安慰。
元宵后,誉王那厢寄了信来,说赈灾很是顺利,或是能在两个月内赶回来,具体什么时候倒是未说,只说会尽快。
旭儿近两月时,碧芜才头一次出了誉王府。
天儿已不似先前那般寒了,趁着这日天好,碧芜让银铃备了马车,一路往长公主府去了。
在誉王府养身子的这两个月里,她始终对赵如绣放心不下。虽常是写了信让人送去,可却并未收到任何回信,再让银铃去打听更是什么都打听不到了。
如今见身子大好,便想着亲自上门去瞧瞧赵如绣。不过她自也不能冒昧前去,去的前一日,特意让人向长公主府递了拜贴,很快便收到安亭长公主的回音,说是很乐意她上门去。
因旭儿早起哭得厉害,碧芜哄了他许久才哄好,抵达长公主府时已近午时,是长公主府的小厮领着她进去的。
那小厮将她领到赵如绣的院中时,碧芜才发现安亭长公主也在,她提步踏进去,正欲施礼,就听屋内传来“砰”地一声脆响。
安亭长公主盯着紧闭的房门秀眉蹙起,少顷便见房门被推开,环儿端着一托盘的碎瓷出来,神色黯然,冲安亭长公主摇了摇头。
碧芜的面色亦不由得变得难看起来,她几步上前,施了个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安亭长公主转过身,这才发现碧芜,她强笑了一下道:“誉王妃来了……”
“绣儿她……如何了?”碧芜问道。
“不大好。”安亭长公主说着,声儿顿时哽咽起来,“阿绣也不知怎么了,先前分明被人劝下来了,也肯吃了,可近日却突然又开始闹起来,不吃不喝,还常是摔砸东西,也不知如何是好,誉王妃去劝劝吧,阿绣与你感情好,或是肯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