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高考才刚过,新学期才开学没多久,再参加一次高考?那他们还找她干什么?话说那么多,其实说来说去不就是她帮不上忙?你们自己想办法?冯秀青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但是现在到底有求于人,还想着让女儿嫁人家儿子,冯秀青就算很不高兴也忍了下来,没说什么,只是拜托闵素华帮她多打听打听,毕竟她在教育局,认识的人比他们多云云。晚上冯秀青跟乔振兴说话,就狠狠把闵素华给数落了一遍,道:“说那些没用的话,分明就是不想帮忙!以她在京市教育局工作多年,还有二弟现在的位置,怎么可能不认识一些高校的人?随便拉一拉就是关系!还说什么让真真再参加一次高考,再参加高考,还找她干什么?!以前看她还好,可一碰到真格的,竟然滑不溜秋成这样,半点忙都不肯帮!她也不想想,他们mǔ_zǐ 怎么能有的今天?要不是二弟,她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她儿子能有今天的出息?占了二弟所有的资源和关系,吃进去竟然拨一点出来都不肯!”乔振兴听得眉毛越皱越深,喝道:“成了!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转大学的事,那就再想办法,我找人商量商量……不过既然这样,我们就跟她商量商量,先直接把真真和韩延安的婚事定下来!”转学的事也就罢了,他或者找老爷子找人,哪怕学校差点,总能转过去。他现在担心的是,要是闵素华当真是这样的态度,那女儿跟韩延安的婚事可能都会起风波。……原先也没有说一定要让女儿嫁给韩延安,但起了这个念之后,就觉着这婚事的种种好处来。他皱了眉,立即跟乔老太太打了一个电话,商量了一番,最后统一了说辞,就说是老太太在京市生了病住了院,念叨着,所以他们夫妻就紧急带着乔真乔璐还有小孙子一起去了京市,让大儿媳妇把这些话传了出去,还说老太太在病床上念叨着,身边没有儿孙服侍,拉着真真的手一定要让她留在京市,乔真的二叔二婶就说,让乔真跟二叔的继子,在部队里已经是营级的韩延安订婚结婚,这样也方便他们留在老太太身边照顾两位老人家……这些话很快就在西州城相熟的人家传了开来。也就解释了乔真为什么突然停学去京市了。赵家的人当然很快也听到了。高玉红冷笑了一声,道:“为了把这脸面从地上捡回去,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连老太太重病都能说得出来,也不怕真应验了!还有乔军长的那个继子,听说也是年轻有为的吧,这回可真是倒了大霉,要捡这么个烂摊子!”赵伯荣狠狠瞪了她一眼,这祸最先还不是从她那张嘴惹出来的!高玉红这才讪讪收了嘴,不出声了。就在乔振兴冯秀青一家大的大小的小数口人坐了火车去京市的时候,乔振豫也收到了老战友寄过来的一沓子资料。那里面,还有颜欢的一张黑白照片。明显是在校园里被无意偷拍的一张照片,侧着脸,眼睛并没有看向镜头,只是跟身边人说着话,浅浅的笑容,嘴角翘起,垂直到肩头的散发,阳光下美好得像是那转瞬即逝的打在水面上的磷光。乔振豫看到那张照片,如受重击。可是电话里战友的声音却反复盘旋着。“……她一直跟外面说,她只是赵兰珍在雪地里捡到的孤儿,因为颜东河的妹妹颜桂芬不能再生养,就被颜东河赵兰珍送给了颜桂芬做女儿,三岁的时候被颜桂芬带去了青州城,结果在青州城受颜桂芬虐待了十七年,从小到大就要帮着洗衣做饭,那颜桂芬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和继女当小姐一样养,却逼着最小的她一天到晚的做家务,最后还要逼她嫁给一个大她十几岁有两个孩子的二婚老男人做后妈,好给颜桂芬那一家换好处,这才逼着她一个姑娘家孤注一掷,大过年的孤身一人千里迢迢的跑去了农场……”“振豫,我瞅着,应该不是赵兰珍亲生的孩子,如果是亲生的,她那时候跟颜东河的情况在农场不算太差,怎么舍得把亲生的唯一的女儿送给颜桂芬?而且还十七年不闻不问……虽然听说年年都有寄东西,但寄东西跟真是挂心她过得好不好可是两回事。而且要是赵兰珍和颜东河亲生的,那颜桂芬又怎么敢肆无忌惮这么虐待?再说如果是亲生的,自己的嫡亲外甥女,好歹也会好点……”“还有,我去了兰萱当年下乡的那个山村里一趟,还记得当年事情的老人都说当年兰萱是难产,孩子和大人都没了……可算着日子,那孩子要是没死,跟这姑娘的年纪应该正好是一样大……”第73章 一茶杯乔振豫捏着那几张薄薄的纸,却像是有千斤重。他当年回部队之后就上了前线,一连几个月都没有收到赵兰萱的信,每封信都像是石沉大海。……他想着她是不是生他的气了,她一直是那样的,总是要他哄着,从小到大都是,他也乐意哄着她。其实最开始她是不喜欢他的,她觉着他太土太闷不像她大哥二哥那样或儒雅或风度翩翩。只是后来她说,他是这世上对她最好惦记她最久也最能忍受她的脾气的人,那就他好了。可是他却在她和赵家最困难的时候回了部队,她肯定是生他的气了。他煎熬着,只能拜托朋友照顾她。然后几个月后,他收到了她的一封信,一封跟他断绝关系的信。同时他也收到父母的一封信,说她跟他那个朋友一起下了乡,她跟他在一起了。他并不信,想要亲自回去看。但却在前线出任务的时候因为分心受了重伤,半年后他回去,找去她下乡的那个山区,得到的消息却是她难产,一尸两命的消息。那个孩子,他毫不怀疑,当然是他的孩子。那个朋友跟他说,他倒是真希望那个孩子是他的。他从来就没跟她在一起过。他跟兰萱一起下乡到这个偏僻的山区不过也是他家里人的手笔,但他家里人已经逼迫兰萱到这种地步,而他又不在这里,又不能护着她,还有她二舅的突然遇难,她大姐的指责,以她的骄傲和对赵和明赵兰珍的感情,她还怎么可能跟他在一起?他跟兰萱提议过,她有了孩子,他愿意跟她结婚,以后一定会对她和孩子好,这样也免于她被村里人排斥说是非。她却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管别人说什么,对她做什么,却是死咬着牙,一切都是自己硬扛着。可是最后也没有扛过去。或者说她早就存了死意,只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只是想把那个孩子生下来。但是到最后也没能生下来。朋友说到最后呜咽出声,道:“你算是什么男人?你是不知道,她最后都成什么样子了,她家里是怎么养大的她啊,这些日子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她所有的念想都是生下这个孩子,她说她总要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那就是她的一切了……可是最后产婆说孩子没了,我看到她眼里的光慢慢暗下去,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你知道吗?乔振豫,你他妈的真不是人!”他以后那就是一个终点。因为朋友的那番话,他根本没有怀疑,没有怀疑那个孩子还活着。当然,他跟父母还有家人的关系也彻底冷了下去……其实在他上一次回部队之前,他们反对他跟兰萱结婚,他跟他们的关系就已经冷淡了下去。这之后,很多年午夜梦回,他都活在冰冷的痛苦中。他常常不可抑制地想,如果当时他能够不顾父母的反对,不顾兰萱家人的反对,坚持带她去领了证,然后带她随军,是不是就会不一样。……虽然那时候他的级别还不具备让家属随军前线的资格,可是不顾一切,总能有办法解决的。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当时痛苦后悔中的他,会错过了一个这么重要的信息。……他只觉得心像是被重锤击过,几乎喘不过气来。乔振兴一家人到达京市的时候,乔振豫正处理了手头的公事,准备飞一趟西州城。不过这日周五,乔老太太却是打了一个电话过来,说是乔振兴一家过来了,让闵素华叫上乔振豫和韩延安第二天一起去吃晚饭。说到韩延安时着重了一下,道:“咱们一家子很长时间也没团聚了,这是一家人的团圆饭,可一定要叫上延安,你不是说真真和延安相处得少吗?那就带过来让他们好好相处相处。说起来,就是我很久都没见过延安了,一年除了几个大节的时候,根本见不得他的影子,说出去,我都不好意思说他是我孙子。”就算闵素华心里已经做了决定,听了乔老太太这话还是不是滋味。晚上等乔振豫回来,她把这事告诉他,就等他的回话。乔振豫因着这一场旧事,想着自己妻子惨死,那个可能是自己女儿的孩子,过去二十年受了多少磨难,可罪魁祸首那一家人正和乐融融,一边还在继续害着他的女儿,一边还逼迫着把他们的女儿或者孙女塞给他的继子。他看了一眼闵素华,道:“叫上延安,跟他说实话。另外乔家那边,”他突然笑了一下,笑得闵素华有些惊悚。他道:“你知道我跟他们的关系为什么那么冷淡吗?因为当年,是他们一手逼死了我的妻子和女儿。”闵素华的面色一下子白了起来。她当然知道乔振豫口中说的“他的妻子”是谁。还很年轻的时候,她男人跟乔振豫就是很好的朋友。那时他们就知道他有一个喜欢的姑娘。也就是后来外面人说的他为了她多年不娶的结发妻子。她男人还在世的时候,他们一起喝酒,她还听他男人拿这事说笑过。有一次她记得她晚上就好奇问过她男人,听他说起过,那姑娘是乔振豫从小到大都喜欢的姑娘,藏在手心里,说都不让人说的。可是没想到后来发生了变故。结婚申请都下来了,什么手续都办好了,人却没接过来,听她丈夫说,人死了。再后来她男人在前线身亡。她带着孩子回了老家,婆母因为意外瘫痪在床,被大堂伯母唆使,逼迫她嫁给丧妻的堂兄,她不肯,然后婆母病逝,大堂伯母叫了满村的人,说她毒死了婆母,把她关了起来,要把她送到公安执法,儿子也被他们带走。那时她是那个大山方圆几十里唯二的小学老师之一,也幸亏了这个,她被几个学生偷偷放走,带着孩子一路找回了部队。走出了那个大山,那个山村的人当然再拿她没有什么办法。可是她跟她的孩子要怎么生活?抚恤金原本是可以一直拿的,却因为婆母的意外,全部都拿了出来,婆母疗伤剩下的,也都被大堂伯母一家拿走,没能带出来。部队倒是照顾他们mǔ_zǐ ,就让她在边境小学继续教书。可是她的户籍,孩子的户籍都是问题。孩子连上部队学校都是不合常规,要特殊照顾的。那几年,很多事情都是乔振豫帮忙的。当然那时候她从来没起过嫁给他的心思,她知道自己的条件,怎么会起那种心思?却没想到,在一次他又受伤,医院里一个护士,据说是某个领导的女儿看上他的时候,他提出了跟她结婚。他跟她说:“因为我妻子,不想再给任何人结婚。所以,只是请你帮忙,挂着一个结婚的名头,这对你来说可能是不公平的,抱歉。”那时他已经是团级的职称。哪怕只是一个名头,对她和延安来说,境遇就会有多大的不同?而且这些年如果没有他的照顾,他们mǔ_zǐ 早不知落到什么境地了,所以她当然是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因为对他的感恩,所以也力所能及的做着自己能做的事。包括圆着和乔家人那边的关系。每次她给乔家人准备这准备那的时候,她都看到他表情有些奇怪,眼神甚至有些厌恶。……她想着,乔家人是有些不讨喜,他原则性很强,跟那样的家人合不来也是正常的。还有,他的前妻在乔家就像是一个禁忌,从来也没任何人提起过,她也猜着以前乔家人可能对那姑娘不太好过。但到底是父母,面子上该做的总还要做。再说,她跟他又不是真夫妻,他没有孩子,那乔家大哥的孩子也就是他最近的血缘关系的人了。她知道乔家人一直不满,延安并不是他的骨血,却占了他所有的资源和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