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的有点过分了。
姜知宜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的手指垂在裤缝边,无意识地攥了一下,又松开。
像只警惕又茫然的小猫咪。
江燃好似也并没打算等她的回答,说完,就直接下了楼。
这次他没帮她关门,姜知宜又在原地站了会儿,才起身,走过去把门关上。
海边小城昼夜温差大,空气里已经晕开了丝丝缕缕的凉意。
房间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空气寂静,树林沉默。
方才那短暂的温情似乎从未存在过。
周日早上,姜知宜醒来时,江燃已经不在了。
这次他也没有给她留字条。
姜知宜换下他的那身衣服,重新穿上自己的,想了想,还是把他的衣服折好,规规矩矩地放在了被子上。
他昨天的话讲得那么直白,先前可能是她自己多想了。
虽然总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对他抱有幻想,但被他那样的男孩子注视过,真的很难不心生悸动。
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会忍不住想:
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这种错觉促使她昨晚突然决定大胆那么一下,大胆之后的苦果也只有她自己尝到。
姜知宜坐在回云巷的公交车上,不由得叹了声气,拿出手机,发现编辑居然回复了她的消息。
昨天半夜她修改完之后,就直接给了了发了过去,后来才想起现在是周末,对方应该在休假中。
但消息也撤不回来了,她吐了吐舌头,后面又跟着发了好几条表达歉意的信息。
本以为编辑会等周一再回复她,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看完了。
【了了】:我看了一下,我觉得改得不错,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了了】:周一我送审看看,等出结果了我再来敲你~
【七月】:好呀,辛苦啦!
和编辑聊完,她收起手机,继续望向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
很多商贩都早早出了摊,渔里不大,大人们随处都能遇到熟人闲聊两句。
到处都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个世界好像就是这样,虽然总难免会有一些不如意,但生活在继续,也总有惊喜的事情发生。
譬如她和江燃陡然靠近又冷冻的关系。
又譬如她还算顺利的写作之旅。
因为这是他们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暑假,在进入昏天暗地的备考之前,学校里准备给他们这些准高三生准备一次夏令营。
他们今年暑假总共就没放几天时间,满打满算就两周的时间,结果还要拆出几天的时间来搞夏令营,一时之间教室里全是各种抱怨声。
许诺趴在桌子上,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日里低了几分:“我原本还想暑假的时候去我姑姑家过一阵子呢,这下全泡汤了。”
姜知宜知道许诺有一个在东京定居的姑姑,她说:“没关系呀,夏令营最多五天,结束以后再去也不迟。”
“算了吧。”许诺说,“来回路上也要花时间,还要收拾行李什么的,虽然老师说了十五号开学,但我敢打包票,肯定十一、十二号就会找点理由把我们提前叫回来了,还不够麻烦的。”
姜知宜想了想也是,就说:“那你可以等高考完的时候再过去,到时候没有学习压着,还能玩得更轻松一些。”
“嗯嗯。”许诺点点头,“说起来,你知道我们这次夏令营要去哪里吗?”
“哪里哦?”
“好像是要去梅岛,我也是听别人讲的,不是很确定。”许诺可能是觉得好笑,“渔里本来就临海,梅岛就在渔里对面,我真不懂这个夏令营有什么意义。”
抱怨归抱怨,但真正等出发的那一天,大家还是很兴奋。
小城里的高中,很少有夏令营这种东西,这也是七中建校以来第一次举办这种活动。
一大早徐青枝就在给姜知宜准备食材,很大的一个食盒,里面装了绿豆汤、寿司,还有一些手工的软面包以及饼干之类的。
姜知宜有些头疼地站在门口:“那边什么都有,您让我拿这么多,到时候要吃不完的。”
“不是给你自己的。”徐青枝说,“到时候你拿一些给江燃。”
姜知宜听到江燃的名字,微微一愣。
自从那天之后,她就没见过他了。
临近高三,他那边忙着专业课集训的事,也很少来教室上课了。
她抿了抿唇,说道:“妈妈,您怎么对江燃这么好啊?”
云巷里与姜知宜同龄的人并不是只有江燃一个,像沈时安和陆鸣也都和她差不多大,但徐青枝好像只对江燃一个人有所不同。
徐青枝的动作微顿,很快,转过头来,笑看着姜知宜:“吃醋了?”她难得同姜知宜开玩笑,姜知宜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好像有点太小孩子气了,脸颊微微泛红:“没有。”
徐青枝说:“我就是看到他,忍不住想到你,你爸爸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如果我也不在,你就和江燃一样。
“但即便我在,你小时候应该也没少受欺负。”
她低下头,继续整理手里的食材。
小孩子没有善恶观,见到与自己不同的人,会讲一些不好听的话,甚至可能会在行动上做出一些伤害他人的行为。
姜知宜小时候受过。
江燃小时候受过的只会比她多。
徐青枝说:“我就是想,我对江燃好,也总会有人对我的吱吱好。”
她不常讲这样的话,说完,自己先笑了,把手里的塑料袋系好,递到姜知宜手中:“好了,快去学校吧,你们老师不是说八点集合?”
姜知宜“唔”了声,接过东西,撇过脸,没敢让徐青枝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说了句“谢谢妈妈”,就转身往巷外走了。
到学校时,学生们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他们这次是整个高三年级一起出行,可以不按班级坐车,大家可以随意组合。
许诺早早帮姜知宜占了座位,一看到她,就隔着窗户猛朝她招手:“这里这里!”
姜知宜走过去,上了车,他们这辆车排在最后面,车里才只坐了几个人。
许诺大抵是觉得新奇,扒着窗户继续往外看,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转头问姜知宜:“你说,这次江燃会不会来参加夏令营?”
江燃是体育生,可以不跟着班级的活动走。
姜知宜摇了摇头:“不知道。”
许诺说:“我刚刚看到沈时安和陆鸣上了前面那辆车,他们三个天天都在一起,这次却只出现了两个,我觉得江燃八成是不会过来了。”
她颇为遗憾地叹气,姜知宜攥了攥手里的零食袋子,问她:“你很想让江燃来吗?”
“当然啊!”许诺说,“这种一看就会留下记忆的活动,必然是需要一个帅哥来撑场子的,不然几十年后我们回忆什么?”
她的语气特别理所当然,姜知宜不由得也被她的情绪感染了,她曲起手臂搭在前座的靠椅上,半张脸压上去,也跟着许诺看向窗外。
“但是你不是说他很可怕很危险吗?”
“那跟他帅也不矛盾啊!”许诺说。
姜知宜弯了弯眼睛,半晌说:“对哦。”
很多事情并不是非此即彼的。
他说他讨厌这个世界,讨厌所有人,和他帮助她,和她觉得他是个好人,是不矛盾的。
看一个人不能看他说了什么,而应该看他做了什么。
姜知宜坐直身体,抬手掐了掐许诺的脸:“谢谢你啊,许诺。”
“谢我什么?……欸等一下!”她话说一半,突然又重新把车窗打开。
清晨微凉的空气吹进来。
许诺说:“我没眼花吧?你帮我看看,那个是不是江燃?”
作者有话说:
“空气寂静,树林沉默。”/罗伯特.勃莱《你手捧希望而来》
谢谢【可乐】的地雷,最近好热,注意避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