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房子是南州大学一位老先生的,不是解放后分的,而是解放前就是他名下的房子,他下放时房子被人占了,这会儿才还回来,不过他年纪大了,也不打算住了,就经人介绍卖给了梁进锡。
只是现在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的,梁进锡就让常立帮着一起收拾一下。
常立去了南州大学家属大院。
在楼下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中年妇人带着个年轻的姑娘,竟然是中途上车,一起坐火车过来的两人。
那两人看到他有些意外,不过冲他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就分开往两个方向去了。
中年妇人叫薛玉,年轻姑娘叫钱曼曼。
她们是从西平那边过来的。
薛玉年轻的时候跟着丈夫去了西平,不过丈夫年前去世,正好今年就恢复了高考,她让女儿报考了自己大哥在里面做老师的南州大学,把西平那边的房子东西都处理了,就带着女儿一起回南州了。
“大哥,你是说巩老先生的房子已经卖给别人了?”
薛玉到了她大哥家就听到了这个坏消息。
她把西平那边的东西都处理了,就是打算以后就带着女儿在南州这边靠着大哥生活的。
巩老先生的房子就在她大哥这边宿舍楼的对面。
可房子却比这边宿舍楼要好上许多,是解放前建的漂亮的五层公寓楼,里面每套房子都是复式,砖瓦窗棂细节都漂亮得很。
之前那边房子都被人占了,现在才陆续还给那些平凡的老教授和他们家人,薛玉早就让她哥给盯着了。
……现在的房子,可都是有钱都买不着的。
但就这样,大部分人也都不肯卖,也就一位巩老先生,他大部分儿子女儿都在国外,只有一个小女儿在首都,没打算在这边住了,年纪又大了,想着以后也都不会再回来了,这才肯出手。
薛玉还想着,这样的老先生,又是多年的旧识,算是看着自己长大的,肯定也不会卖自己太高的价钱,十分高兴。
结果竟然被别人给先买了。
“是,他回来之后,我们之前跟他联系,他还在犹豫,只是没想到上次见他他竟然就说房子已经卖了别人了,听说是部队那边的人,一家三口,男的是部队的,女的也是过来南州大学读书,还带着个小儿子,所以就想在大学家属院里面买套房子方便带儿子一起住。”
薛玉的大哥薛老师道。
薛玉皱了皱眉。
突然就想起来今天在火车上见到的那一家三口。
之所以记得,是因为那一家三口太引人注目了。
女人漂亮得让人看了一眼就想看第二眼,孩子也十分精灵,只是那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虽然看起来也高大粗壮,但那相貌气质却实在一般,黑得跟个挖煤的工人似的,还有左手的手指还缺了两根。
……下了火车回家属院,她跟女儿还又看到了他,正是去对面公寓楼的方向的。
当时她还有些奇怪,他去公寓楼那边做什么,难不成那个男人就是大哥说的买了巩老先生房子的那个jūn_rén ?
给那女人和孩子住的?
“大哥,巩老先生现在住在哪,要不我带曼曼去看看他老人家,小时候他也算是看着我和曼曼两代人一起长大的,与其卖给陌生人,咋不能卖给咱们呢?”
薛玉道。
薛老师欲言又止。
因为人家出了两倍的价钱,还是上面领导介绍的。
第116章
薛老师想了想, 到底没提钱的事。
一来巩老先生还曾是他老师,他对他有一份尊敬,他不想说的好像是巩老为了更高的价钱才卖给了别人, 觉得贬低了他,二来说实话那个价钱他也出不起。
自己妹妹手上才千来快钱, 之前他们跟巩老开的价是三千块,剩下的将近两千块都要他们家给补, 那可是他们家一家子的几十年的积蓄了, 虽然妹妹说要还,但说实话,她拿什么来还?他老婆一向都是明事理的,为这事都跟他黑了脸, 跟他说, 他要是敢拿了那些钱给他妹买房子,他们就别过了, 儿子女儿肯定也不能再认他这爸。
当然他老婆还出了个折中的主意,说要是非要买也不是不行, 那就他们买,房子算他们的, 他们搬过去住, 把他们现在住的房子租给他妹住。他们家一家五口住着两房一厅的宿舍楼,大儿子眼瞅着就要结婚了,妻子对那房子也动了心。
……这年头, 都是单位分房, 就是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好房子,都得私下偷偷摸摸的撞。
可薛老师还不清楚妹妹的脾气, 这方案要是一提出来,肯定得炸不可。
几乎要搞得家宅不宁。
所以这事他正愁着。
结果昨儿个一问,得,不用愁了,人家已经卖了,而且卖了八千块。
八千块是什么概念?
他一个大学老师一个月也就四十六块钱的工资,他老婆是国营厂子里的工人,一个月三十七快五,再加上大儿子每月交的十五块钱,一家人要是省吃简用扣掉吃喝花用一个月大概就能省下四十块钱下来,一年四百百,再扣掉其他一家人买衣服过节零零碎碎的花销,一年能存下个四百块钱已经算是不错了,这八千块钱就得要他跟老婆一起存上二十年,这还得他们一家没啥变故或者做什么大事……例如两儿子要结婚,结一次婚给的彩礼钱,给女方买什么缝纫机,手表,自行车,置办家具被子新衣服,这零零总总的,估计一次就得花掉千把两千块钱。
说什么存钱,根本就只有不够用的。
普通的家庭哪里真能涨到什么大笔的钱买房子?
所以他既有些可惜,又是松了口气。
这会儿听他妹这么说,就道:“你别让巩老为难了,人家是部队上的人,那是发还房子的部门领导直接找巩老谈的,也是因为人家想买,这手续才能办的这么快,不然你看以前那些没收的那些房子,政策上说是要还,真正能到人家手的有几户?你别再给人家整出什么事情来。”
薛玉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嘀咕道:“原来是以势逼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