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不,对林美兰来说还是半夜,凌晨四点钟,她就被林舒叫醒了,让她穿衣服去大队坐拖拉机。
那土炕再硌人,现在也是暖和的。
林美兰不肯起床,迷迷糊糊道,“天还没亮呢,这么早干嘛?”
“不早了,得现在起来,”
林舒的声音夹着外面的冷风,淡得不近人情,道,“堂姐,今天是大年三十,早上去公社的拖拉机只有五点钟有,错过了就不知道几点了,更何况今天从公社到县里,再从县里到西州城的车票肯定都很紧张,难道你想滞留在哪个车站过三十晚上吗?”
林美兰终于彻底醒了。
她坐了起来,道:“舒舒,我就留这儿过新年成不,你要是觉得我跟你去亲戚那里不合适,我就跟知青他们一起过,我自己出口粮。”
也喊不出“舒妹妹”了。
“不行,”
林舒还是那句,道,“堂姐,乡下交通不方便,你要是今天不走,至少要到大年初三之后才有车了,你在这里住哪里,吃什么?我干的活本来就不多,口粮很少,我养不起你的,还有这些天我还有任务要做,顾不上招呼你的,你留在这里只会妨碍我。还是,”
对着林美兰那几乎已经裂开的表情,她一字一句,用半点不是讥讽不是调侃,而是十分认真审视的表情道,“还是表姐你这次过来是拿了别人的好处,受了别人的吩咐,要对我做什么事的?”
林美兰:……
她真的觉得自己要疯了。
“舒舒,我特意过来看你,你怎么,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说着一把眼泪就流了下来。
不是难过的,是憋屈的,气的,还有为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竟然被书里一个炮灰挤兑成这样。
“堂姐,我们感情没好成这样。”
林舒冷着脸道,“你还是赶紧走吧,你留在这里也没任何用的。”
林美兰再不甘心,还是被林舒给弄走了。
林舒把她送到大队就回来了。
徐娟正在吃着林美兰带过来的千层酥,一边吃一边问林舒,道:“舒舒,你那堂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早上林舒和她那堂姐的对话她可都听到了,林舒那么好脾气的人,把她惹得说出那样的话,脸黑成那样,可以想见她那堂姐肯定是做了什么缺德的事!
徐娟是无底限的偏袒林舒。
“不过今天年三十,她不一定能顺利回到西州。”
要这么容易回去她们也回去过年了。
林舒把人送走了风再吹一吹,心情也好了许多,笑道:“嗯,她是我爸大伯家的孙女儿,我爸没下放之前,每个月都补贴他们粮票肉票布票各种票,可我爸一下放,他们一家子就盘算着把我嫁给我表舅钢铁厂厂长的儿子,好鸡犬升天呢,要不然你以为她干嘛大过年的跑我这里来,看我吗?”
徐娟先是愣住,随即“啪”得一声把手上的千层酥扔到了桌上,“呸”一声,道:“真恶心,怎么这么不要脸?!你还好声好气送她走,你早说,我拿大棒子把她打走!”
林舒瞅一眼砸在了桌子上的千层酥,伸手捡了回来,放到徐娟碗里,笑道:“不要浪费粮食。”
虽然她自己也不吃!
至于林美兰能不能顺利回西州,她更不管!
*****
林舒送走了林美兰回了知青所跟徐娟说了两句又爬到了炕上。
徐娟“哎呀”了一声,道:“你咋还睡,咱们今天不是去县里吗?”
林舒这才想起来因为林美兰的一打岔,自己还没来得及跟徐娟说自己明天不去县里的事。
她道:“我听林美兰说他们家想把我弟接他们家里去,我想去公社打个电话回去,就不跟你们去县里了,反正也没什么要买。”
徐娟很有些遗憾,不过也能理解林舒,宽慰了她一番又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带什么东西之后就跟其他知青一起走了。
林舒补觉补到太阳出来了才起床从柜子里拿了面粉和两个鸡蛋出来,煎了好几块鸡蛋饼,拿搪瓷缸装了,再提了昨天林美兰拿过来的点心去了梁家。
这时候正是梁家准备吃早饭的时候,昨晚梁冬荷带着珍珍和珠珠在梁家睡的,这会儿也在。
本来昨天梁进锡送了林舒回知青所,一路上说了一会儿话,两人相处起来已经自然多了。
可就因着林美兰心里的那些话,林舒这会儿又有些没法面对他……一看到他就想到林美兰那些话,还怎么好?
林舒一看到他脸就红了,目光快速的避开他,拿了鸡蛋饼还有点心出来,一边招呼几个孩子,一边跟梁老爹和胡大娘道:“梁大伯,大娘,你们尝尝这个点心,昨儿个一个亲戚拿过来的,不知道大娘知不知道,这个南枣糕我奶奶我可喜欢吃,还会做,我小时候还跟着学了,要是大娘喜欢吃,等我去公社或者回西州城的时候买一些南枣回来,做个大娘吃。其实红枣也成,但味道还是有些不一样。”
这会儿石头已经接了林舒手上的南枣糕,也没舍得大口吃,就咬了一小口,然后舔了舔嘴唇,道:“林姨,我喜欢吃。”
林舒乐呵呵笑。
胡大娘却是一巴掌拍了石头脑袋,转头就跟林舒道:“你有亲戚过来了?那咋没一起带家里来,现在在哪呢?”
“走了,”
林舒再把一块点心塞到腼腆的珠珠手里,摸了一下她小脑袋,才转头跟胡大娘道,“要赶着回家过年嘛。大娘我跟你说,她脑子不太好,好好的嫌在纺织厂做工人太累,说是想下乡接受再教育,可又怕乡下条件太差,就先过来看看,本来还说想要留下过年的,可是住上一晚上就受不了了,就跟鬼赶似的回城去了,就奇奇怪怪的,大概是没吃过苦吧。”
林舒一点也没心理负担的胡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