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现在躺在这个土炕上,满鼻子都是灰尘味,耳边响着的是林舒尖锐不近人情的声音,听她说着她们平日里干的活,顶着烈阳没日没夜的摘棉花,锄地,拔草……这是真实的,并不是书上能一笔带过“磨难”。
还有最重要的,就林舒这样一言难尽的性格,是个正常人吗?
她能跟她做朋友共患难吗?!
这么自私,蛮横,不通人情世故,这样的人,跟她相处一天已经是要命,让她下乡天天跟她在一起,还哄着她做好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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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妹妹,我留下来陪你一起过年吧。”
在躺在土炕上躺了一段时间,勉强让自己放松下来的林美兰到底还是开口试探道。
“不行。”
林舒直接拒绝。
“我这几天都会在一个亲戚家过年,村民们的日子不容易,他们让我在他们家过年是情分,我不能再带另外一个人过去,滥用别人的善心是贪婪。”
林美兰:……就算理是这么个理,你用得着这么说话吗?你妈难道从来没教过你怎么跟人说话吗?
可她能怎么办,她只能忍啊!
不过转念一想,啊,先前那个当兵的好像让林舒明天去他家吃早饭,她说的那个亲戚是不是就是那当兵的家?
那她当然要留下来啊!
一时间又忘了林舒的怪脾气还有这里的艰苦环境了。
她忙道:“没事,我身上还有些钱和粮票呢,我给些钱和粮票给你亲戚家不就成了?”
“给钱和粮票?”
林舒语气中的尖锐和怀疑简直不加掩饰,道,“堂姐,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你一个月工资大半都是要交给你奶奶和你妈,剩下的连出去吃顿饭看个电影都不够吧?这会儿口气怎么就这么大了,睡别人床铺说有钱和粮票,去人家过年也说有钱和粮票,还有,你专门跑过来一趟,路费和国营大饭店的点心,也不少钱吧?堂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钱了啊?”
林美兰心头一凛。
她哪里来的钱?
周成志给的呗!
点心自然也是周成志巴巴的买来让她带给林舒的。
说实话,要不是知道周成志以后会坐牢,这个人长得也不错,又有能力,就是疯批也是因为太爱林舒……如果周成志以后继续飞黄腾达,林美兰都要嫉妒了。
她深吸了口气,道:“舒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我又不是总来看你,大过年的好不容易来一次,又不打算给多少,那点心也是爷爷知道你喜欢吃,特意偷偷拿钱给我让我给你买的,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改话题道,“对了,舒妹妹,你说亲戚,是你什么亲戚啊?以前都没听你说过?先前听那个梁大哥说让你去他家吃饭,是他家吗?舒妹妹,我看他看你的眼神不对,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我没觉得他看我眼神不对,我倒是觉得你看他的眼神不对。”
林舒直接道。
语气更凶了。
林美兰:……
这,这是人说的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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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回梁进锡。
梁进锡送了林舒,回去的路上拐去了大队长梁树槐家说了一会儿话,回到家时已是不早,梁二婶跟梁冬荷都走了,不过梁家人都从地里回了家。
梁进锡跟他爹他大哥说了一会儿话,带着两个猴一样兴奋不已的侄子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把给家里各个人的礼物拿了出来,让石头跟柱子帮忙送过去,就被他妈叫进了房里跟大家伙说梁冬荷的事。
“珍珍脸上是怎么回事?”
梁进锡问道。
胡大娘道:“还不是那不要脸的人家,高重平回家买了几个包子回来,蒸在锅里,珍珍和珠珠一早上一中午就喝了两口粥,眼巴巴地就看着高老娘把两包子分给了她那几个宝贝孙子还有小儿子高重文,冬荷干活回来看见了气不过,就从锅里拿了一个包子给两人一人掰了一半,结果还没吃呢,那老婆子闻到肉味进了厨房,看见了就直接一巴掌打向了珠珠,珍珍给拦了,就打在珍珍脸上了。”
真是越说越生气。
胡大娘没女儿,以前梁东荣家困难,就把梁冬荷养在她家,一直都是当女儿疼的,见她和两个外孙侄女被高家作践,焉有不生气的道理?
“高重平呢?他是死人吗?”
梁进锡冷声道。
高重平买的包子,高老娘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虐待珍珍和珠珠,亏待冬荷,这肯定不是一日两日的事。
这也肯定是因为高重平的不作为,甚至纵容才会让高老娘这么嚣张。
“呵!”
胡大娘冷哼一声,冷声道,“不要提那个东西,当时他可不就在旁边,但他买包子回来可不是给冬荷娘三个吃的,是孝敬他老爹老娘还有给他侄子吃的,再加上因着高重文的事正对冬荷不满,所以也赞同他妈给冬荷点颜色看看呢。还有不单这件事,昨儿个高家人开会,说是他们家孩子多,珍珍珠珠是女娃子,开过年来就让她们别去学堂读书了,要让她们两个去大队里上工挣工分去供三叔和堂弟去读书!”
这回不仅是梁进锡脸青了,前边的梁老爹和梁进立脸也青了。
梁老爹做了几十年大队支书,就因着吃了不识字的亏,一直没能升上去,所以一向都很重视孩子读书,听说高家人竟然不给两个才七八岁的侄外孙女读书,下地去挣工分,可不生气?
不过梁家人都稳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