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雨真大啊。”卲良溪站在屋檐下,和罗德一起躲避着大雨。两人本是沿着铁鲸的阴影前进,可谁曾想雨势渐渐变大,就连铁鲸也有些庇护不了她们,然后在某一刻,铁鲸突然上扬,将两人完全地暴露在大雨中,就此她和罗德都被大雨浇了个透心凉,狼狈的不行。“是啊这天气有些怪,明明都要到大雪的季节了,结果还下这么多的雨。”罗德轻声道,他在旧敦灵生活了很长的时间,虽然清楚旧敦灵天气的异常,可这种古怪他还是第一次见。“这里又是哪啊?”把注意力从雨幕上移开,罗德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他显得有些苦恼。罗德完全被卲良溪带入了略显神经病的频道中,被她拉扯着一路狂奔,没有什么目的地,只是紧跟着铁鲸,在它的庇护下前进,拐弯,然后继续前进。随着铁鲸的离去,这没有目的地的旅途也随之结束,四周雾蒙蒙的,看不清路标,罗德也不清楚自己在哪。天空越发昏暗,一道又一道的光芒亮起,仿佛是陷入黑夜一样,路灯也纷纷点亮,光芒被雨雾晕染开,变成朦胧的一片。突然有笑声响起,卲良溪发出了一阵欢笑,然后靠着墙壁缓缓坐了下去,因为身上全是雨水,她还在墙壁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水渍。她就像个玩累了的孩子,坐在罗德脚边,卲良溪又用力地拉扯了他的裤脚,示意他坐下。罗德没什么反抗的余地,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短暂的相处里,他已经意识到了卲良溪是个什么样性格的家伙。或许是在佚名之中,她没有什么人可以折腾,在见到了自己这个地位更低的职人员,她就像找到了新玩具一样,没完没了的作弄自己。罗德猜她地位如此,一定是其他人也不放心卲良溪的原因。脑海里想起其他几个较为熟悉的佚名,想想也是,在他们面前,卲良溪都乖巧的不行。“啊”罗德叹息着,他已经开始后悔早上答应卲良溪了,罗德就该用净除机关的条例严词拒绝卲良溪,然后呆在安全且温暖的永动之泵中,而不是冒着雨,和她跑个没完。可总感觉这样卲良溪也不会放过自己,毕竟自己可是“导游”,每次麻烦自己时,卲良溪都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样子。这样想着,罗德转过头,去看卲良溪,这个不安分的家伙突然安静了下来,反而让罗德倍感不安。只见卲良溪呆呆地坐在身旁,望着阴郁的天空,聆听着哗啦啦的水声,她的目光出神。看着眼下的情景,罗德的眼瞳也微微失神了起来,静谧之中,卲良溪就像个落水的猫,缩在角落里等着雨停,一副美好的样子。视线的余光落在卲良溪的身上,能看到她大半的身体已被浸湿,衣服紧紧地贴合在身上,勾勒出优美的弧线,沿着喉咙向上,沾着水珠的发丝,白皙的皮肤罗德能听到她那平稳的呼吸声,满怀着对旧敦灵的好奇,就像野孩子一样,在雨里疯跑。紧接着有更多的情绪涌起,罗德有着奇怪的感觉,就像重新认识了卲良溪一样。不是以什么佚名的身份,也不是什么九夏来客,只是很简单的一个词汇。他发现这么看来,卲良溪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一个普通人。罗德思索着更多,可随即他便看到了一双明亮的黑瞳,眼瞳里倒映着罗德的脸庞。两人对视在了一起,罗德的呼吸差了那么一瞬,可他还未来得及感受一下这雨幕下的温情,便被带着雨水的巴掌糊了回去。“喂?你在看什么?”卲良溪伸出手,一巴掌糊在了罗德的脸上,倒没用力,只是推了推罗德的脸,让他把目光移了过去。也是在这时罗德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他慌张极了,一时间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只能老老实实地抱膝,把自己缩成一团。“对对不”惊慌之中,罗德连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尴尬的不行。雨幕下,罗德就像被人揍了一顿,丢弃在了路边,显得很是滑稽,而后那双明亮的黑瞳又出现在自己眼前,卲良溪试着看罗德,而罗德则努力地偏过头,避免尴尬的对视。卲良溪每进一步,罗德的头便往旁边扭一点,直到他完全面对着墙角,就像自闭一样。短暂的平静后,卲良溪忍不住笑意,大声地笑了出来,然后用力地拍了拍罗德的后背。“喂?对不起什么?”她站起身,带着邪笑,临靠近罗德的耳边,轻声问道。“对”声音如此之近,罗德刚想努力说些什么,便感受到一阵温热的呼吸,话语又乱了起来。“搞什么啊!话都不会说了吗?”卲良溪故作硬气,用力地拉扯了罗德几下,作为佚名,她看起来很不靠谱,但仍有着实打实的力量,这一拽,轻易地把罗德拽动了起来。可罗德就像死了一样,什么也不说,过了几秒,他站起身,面无表情,十分认真地说道。“对不起。”卲良溪看着沉着的罗德,她缓缓地靠近,很近,她挑起微笑,然后注视着罗德冷静的神情开始崩碎、颤抖。“我说,罗德,你故作镇定的样子,真的很”卲良溪挤眉弄眼,随着罗德完全崩溃,她发出胜利的笑声。“这么弱的吗?”卲良溪看着坐在地上的罗德,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脑子就像宕机了一样,完全放弃了思考。罗德的内心很崩溃,卲良溪越是这么戏弄他,他越后悔和卲良溪一起出来。“好了好了,不折腾你了。”卲良溪也坐了下来,拍了拍罗德的肩膀。罗德缓了好一阵,才缓缓抬起头,他觉得脸颊有些热,也不知道是羞愧,还是什么。他真的很不擅长对付卲良溪,亦或是说,对付这样的情景。在罗德短暂的人生里,他几乎没有和异性有过什么紧密的接触,为了知晓九夏那神秘的国度,很长的时间里,他都是与书籍为伴的,用同学的话说,在他们看来罗德就是个书呆子。“我就这么没有吸引力的吗?”卲良溪和罗德苦恼的事情完全不一样,她喜欢对罗德做恶作剧,看着他那滑稽的样子,满足自己糟糕的爱好。可相处这么多天,卲良溪也仅仅是在刚刚得手了那么一下,更多的时候,罗德好像根本没怎么在意自己。“吸引力?”罗德搞不懂卲良溪在说些什么,反正不用想,也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你觉得我漂亮吗?”这是个送命题,卲良溪满怀期待地看着罗德。罗德的反应有些迟钝,准确说,他根本没想过这些,完全凭借着自己丰厚的知识储备,以及没多少的情商,回答道。“很好。”罗德不清楚九夏的审美是什么样的,但在他看来就是很好。这个回答显然不够令卲良溪满意,她一脸困苦的样子,正欲发作,可紧接着罗德又说了起来。“我不太好说这种事。”罗德低着头,没有去看卲良溪,他望着脚边的积水,水面被落下的雨滴打碎,连同着自己的倒影被一起击碎。“什么意思?”这回反而是卲良溪不明白了。“怎么说呢?就是刚刚,突然意识到,你是个人。”“哈?是个人?”听摆,卲良溪当即一记手刀就要劈了下来,罗德的动作更快,直接举起双手,势做空手接白刃,可遗憾的是,罗德的双手夹歪了,卲良溪的手刀挥下,精准地砸在了他的头上。这一次卲良溪可是真的用力了,砸得罗德一阵昏眩。“不不不,我只是怎么说呢”罗德还试着辩解什么,卲良溪倒也有耐性,举着手刀,看样子罗德的回答,如果令她不满意的话,她就准备再来一下。“就,你们是佚名,对吧?一群和妖魔对抗的人,就像净除机关的骑士们,魔教团的魔人们”罗德的头一阵晕眩,话语也乱糟糟的,没有什么逻辑。“对于我这样的普通人而言,你们这些家伙可都是群可怕的家伙,很多时候我没办法将你们视作普通人,或者说人。”卲良溪的神情微变,她的目光冷了下来。“所以呢?”“就像霍尔莫斯先生,虽然这几天我们的关系很亲密,但你也能感受到的,对吧,他是如此地强大,剑刃斩杀不了他,烈火也难以将他焚烧,这样的家伙与其说是人类,倒不如说是有着人类外形的怪物。”罗德胡言乱语着。“又比如红隼、伊芙,这两个家伙平常都笑嘻嘻的,可一打起架来,却一个要比一个狠我就像一只呆在狼群中的小绵羊,我和你们格格不入。”“很多时候,我觉得我才是正常的人。”听着罗德的这些话,卲良溪放下了手刀,她面无表情,一时间什么愉悦的兴致都没有了,她大概是理解了罗德的意思。在罗德看来,无论是佚名还是魔人,他们都是非人的怪物,只是保有人类的外形而已,面对像这样的存在,作为唯一的普通人,罗德自然难以将常理代入其中。卲良溪脸上扯出了无奈的微笑,她伸出手抓了抓罗德的头,让气氛显得不那么僵硬。“你说的对,你是误入狼群的倒霉鬼,”卲良溪说,“你确实和我们格格不入之前你差点就死掉了。”卲良溪还记得与罗杰的第一次遭遇战,如果没有卲良溪的及时出手,罗德就可能真的死在那里了。怪物的战场上,凡人的加入,只是徒增哀嚎罢了。“不是,听我说完。”罗德完全没有理会卲良溪的话,他难得硬气了起来,高声道。“所以所以刚刚我就有种恍惚的感觉,”罗德继续说着,“就像重新认识了这一切一样。”这一次他的目光没有躲闪,而是直视着卲良溪。“我突然意识到,没有什么怪物,其实原来大家都是普通人啊”罗德回忆着。“和我短暂的一生相比,这几天的一切,就像迷离的幻境一样,神秘的九夏现身,然后又是末日的危机,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翻译官,就这么被卷入了如此盛大的战争之中。我以为能踏足其中的人,都算得上是怪物,可实际上又不同。”不知为何,罗德的眼前浮现起了洛伦佐的事务所,一群怪物在那里短暂地休息着,而这些怪物们,完全没有怪物的模样。说着烂话,讲着奇怪的冷笑话,有人在空隙里忙于写报告,有的人则倒在一边,能睡一会是一会“所以,我才发觉大家都是普通人,只是根本没意识到这些。”罗德说完看向卲良溪,可卲良溪的眼里却尽显疑惑。他感到了一丝不妙。“你在说什么?”卲良溪露出略显尴尬的表情,“虽然但是能照顾一下异乡人,好吗?”有那么一瞬间,罗德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各种意义上的死亡,合计自己说了这么多,卲良溪根本没听懂啊。不等一等,会不会是这个家伙在故意搞自己呢?罗德警惕地看着卲良溪,谁知道她到底听没听懂,之前卲良溪老是这么搞过自己,对她有利的事,就听的一清二楚,让她做些体力活,她就一副听不懂西方语的样子,然后装死。那要追问一下吗?还是说就此揭过?就在罗德费力思考之际,卲良溪突然站了起来,她看向雨雾的尽头,在幽深的巷尾里,能观察到明亮闪动的灯光。“罗德,那个是?”卲良溪指了指前方,罗德也抬起了头,看向了那里,雨雾浓重,但他依旧认出了那个闪亮的标识。紧接着罗德被一把捞起,卲良溪向前迈步,带着他步入雨中。“跑起来!”卲良溪对他喊道,这就像命令一样,罗德不由地跟着她朝着巷尾深处跑去,正如当初被她拉着在铁鲸下奔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