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真是条大鱼啊!”船长欢呼着,在六艘铁甲船的围攻下,晨辉挺进号已经被逼入了绝地,炮火与巨浪在眼前翻滚,将万物都拖入了灰蒙蒙的混沌之中。海盗们都很兴奋,自从冰海之王结束了维京诸国的内战,他们这些海盗便失去了生活的土壤,在多方领主的围剿下,海盗们已经很久没有劫掠过这么丰盛的船只了,每个人都带着猖狂的笑意,脑海里分配着战利品。目光移向了另一边,那是紧随在晨辉挺进号后的三艘货船,它们在风暴里摇曳着,在晨辉挺进号遭到攻击后,它们也没有选择逃跑,大概是认清了现实,停留在了原地。在脱离了晨辉挺进号的保护后,这三艘货船根本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他们只能寄希望于晨辉挺进号上,而现在这艘铁甲船正遭到猛攻,自身难保。“不过老大是怎么回事,一点消息都没有了?”船长说望向了远处的黒牙号,他们都同属于黒牙海盗这个海盗团,不过最高指挥权由泽欧把握,可泽欧在发出进攻的指令后便没了消息,黒牙号也渐渐地消失于了风浪之中,只有模糊的影子,伴随着海浪的高涨,时不时能看到黒牙号正被海浪裹挟着,但更具体的情况便无法知晓了。黒牙号上出什么问题了?船长这样想着,阿斯卡隆的炮击他也看到了,但在这风雨的阻隔下,他所感受到的震撼不足十分之一,在船长看来只是某种还没见过的新式火炮而已,没必要警惕太多。是的,被命中的黒牙号没有沉默,还继续发出了指令,阿斯卡隆的炮击只是阵仗很大而已,只靠一门新式火炮是改变不了战局。铁甲船们就像群狼般包围住了晨辉挺进号,在常规环境下,它或许还有着一搏之力,但风暴狂怒,一旦落入下风,艰难的自然环境只会加速他们的死亡。“继续开火!”船长下令着,话音刚落,一道流火掠过夜空,轰地砸在了铁甲船的前方,落进了海里。他有些不安地看着这一切,这不是神秘炮弹,更像是一种半熔化的金属,海面激起浓重的蒸汽,但很快便被寒风清扫,铁甲船继续前进,船长抬起头看向了晨辉挺进号,狰狞的身影站在甲板之上与他遥相对望着。船长这一生在海上见过很多扭曲诡异的事物,但他从未见过那样的东西。漆黑的夜幕下,雷霆环绕,惨白的光芒将那嶙峋的身影映亮。“恶魔……”船长呢喃着。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所谓的恶魔,那么一定便是自己眼前所看到的这个东西了。高大的身影被坚固的装甲所覆盖,铁甲的缝隙间有猩红的血肉在缓缓蠕动,躯体微微起伏,溢出熊熊的热气,仿佛这畸形的怪物正在呼吸,它的心脏在用力地跳动。铁索缠绕在武器师的身上,将沉重的甲胄牢牢地固定在了颠簸的甲板之上。无尽的雨丝如同帷幕般层层落下,但伯劳还是凭借着第一次射击,勉强地看清了弹道的轨迹,他在心里计算着,轻声说道。“调整弹道,第二次射击,开火!”扣动扳机,冰冷的骑枪里响起沉重的轰鸣,火花在机械的缝隙间一闪而过,紧接着灼目的火流喷发而出。正常来讲这武器的射程根本不适合应用在海战之上,但这些铁甲船靠的太近了,给了伯劳发挥的空间。凭借着武器师的灵活,伯劳可以任意调整射击角度。扣动扳机,熔铸之矛升入夜空。每个人都看到了这升起的流火,它急速升腾着,目标不是任何人,而是铁甲船们的上空,船长目睹着燃烧的长矛被抛射至了高空、炸裂。熔铸之矛在铁甲船们的伤上空引爆,半熔化的钢铁散作满头的火雨,一瞬间将整片海域都点亮了,赤红的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他们呆呆地注视着。火雨在海盗们的眼瞳里拉扯成了纤细的光线,自上而下,连接了天海,冷彻的暴雨夹杂在其间,它们发出呲呲的声响,卷起灰白的雾气。“找掩护!”当这火雨落至眼前时,船长才从这惊叹之中回过神,他大声地喊道。有些海盗反应了过来,及时冲进了船舱里,少部分海盗开始移动时已经晚了,破碎的钢铁带着燃烧的炽热,密密麻麻地落在了铁甲船上,叮叮当当的声音连绵不绝,顷刻间便在甲板上击打出了上千道焦黑的孔洞。暴露在外的海盗也遭受到了火雨的打击,好在经历了这么长的衰减与暴雨的降温,火雨已经不具备太大的致命性。钢铁穿透血肉,余温将伤口烧焦,除了一些倒霉鬼,被直接命中了头颅,大多数被命中的海盗都还活着,他们倒在甲板上,发出了痛苦的喘息声。“填弹,开火!”武器师再度开火,漫天的火雨转瞬即至,照亮海域的同时,也压制着海盗们的行动,他们绝大部分都躲进了船舱中,在火雨下瑟瑟发抖。船长死死地盯着武器师那狰狞的身影,与惊恐的海盗们不同,第一眼的震撼后,他便清楚了武器师所能带来的威胁,他能做的也只有火雨压制而已,这些燃烧的钢铁根本无法撼动铁甲船,更不要说现在还卷动着暴雨,火焰根本无法燃起。还有最为主要的一点是,武器师能压制的只有自己这艘铁甲船而已,火雨的覆盖范围有限,无法将所有的铁甲船压制,在他压制自己的时候,其余铁甲船的攻击可不会停下来。这只是晨辉挺进号的最后反扑而已,虽然不清楚武器师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可只要将这艘铁甲船占领,它所有的秘密都将暴露在自己眼前。这么想着,船长内心的贪婪带来莫大的愉悦,目睹着火雨的继续,可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为什么……他慌张地凝神,用力地去听这海域之上的骚动。为什么……火炮声小了下来。这么想着,船长不顾火雨的威胁冲出了船舱。刚刚火炮声轰鸣不断,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火炮声变得越来越少了,是其它铁甲船放弃了攻击?这怎么可能,晨辉挺进号的火力,大家有目共睹,在将其无力化前,谁敢停下攻击。船长望向大海的另一端,之前视线被黑暗与暴雨所阻隔,只能从炮火的光芒来简单分辨其它铁甲船的位置,可现在在火雨的照耀下,一切都清晰了起来。贪婪躁动的鲜血在顷刻间冷了下来,船长看到了。那些铁甲船并不是放弃了攻击,而是它们已经置身于烈火之中了。熊熊的火焰在铁甲船上燃烧着,海盗们惨叫着,身影被火光映衬的清晰可见,坚不可摧的铁甲船在缓缓沉没,涌起的巨浪仿佛拖拽着它,试着将它拉入深渊。在这火光之中,船长看到了真正的恶魔。甲板开始崩塌、碎裂,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从其中刺出,就像是被分娩的孩子,它用力地掘开钢铁的躯壳,身上沐浴着大火,缓缓站起。也是随着它的起身,龙骨在接连的破坏下彻底断裂,铁甲船被自身的重量压垮,铆钉崩断,装甲翘起、剥离,在海水的吞食下,解体成无数的碎片沉入深海。恶魔缓缓地抬起头,船长看不清、也不知道这种东西到底有没有眼睛,但他很清楚,在这一刻他和恶魔对视在了一起。落满夜空的火雨落下,一同落下的还有照亮黑暗的光,视野再度被漆黑与暴雨所覆盖,船长丢失了恶魔的身影。紧接着又一道火雨升空,映亮了模糊的世界,可此时燃烧的残骸上已不见恶魔的身影,铁甲船缓缓地沉入海底,正如之前那些被击沉的铁甲船一样,缓慢无声地死去。然后他听到了,某个尖锐的鸣响在狂风中回荡,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急速朝这里前进。呆滞地看着这一切,无形的恐惧完全俘获了船长的心智。突然间船长明白了。这火雨根本不是用来进攻或者是压制的,它的用途只有一个,那便是照明,为这恶魔的进攻指引路线。一道线钩索破空而至,精准地钉入了船长身前不远处的甲板,宛如黑暗之中的邪异所伸出的触肢。船长听到了声音来源的方向,不是海里,而夜空。抬起头,只见火雨在高空炸裂,映亮了海域内的一切,却未能映亮船长,因为他的身体早已被另一个更为庞大的漆黑所笼罩。冰冷的铁羽尽情地舒展开,落下的光芒完美地佝偻出了它那恐怖的身形。突破暴雨。“奥丁神啊……”船长虔诚地祈祷着,颤抖的双手提起了插在腰后的手斧。仿佛是于嗜血战场之中所诞生的邪异,不死的血肉拖起敌人的碎甲与断剑,将它们扭曲纠缠在了一起,化作钢铁与血肉的恶魔。恶魔落在了船长的身前,钩索开始回收,而它也挺直了身体。船长死死地盯着黑天使,眼前这个恶魔是真实的,不是什么见鬼的幻觉,甲胄在微微起伏,其下的心脏在跳动,肌肉拉扯着机械,漆黑的鳞甲随着呼吸,有规律地波动着。惊恐的眼瞳里倒映着黑天使。“瓦尔哈拉!”短暂的沉默后,船长大声地吼道。他举起手斧便要砍向黑天使,哪怕船长的内心已经被吓破了胆,但他还是用力地拖动着身体前进。船长不能后退,他是维京人,他要死也应该战死在这里,而不是懦弱地逃掉,那样瓦尔基里将不在垂怜于他,奥丁神也会发出嘲笑。可是……可是……在这生死的瞬间,船长的思绪无比迅速,原罪甲胄所带来的侵蚀在微微影响着他,而这种影响在他崩溃的心理下被无限地扩大。这是恶魔,可憎的恶魔,一旦死于它的手中,神勇的瓦尔基里有能力夺回自己的灵魂吗?手持剑盾的她们真的能战胜眼前的恶魔吗?再坚定的信仰,也在这一刻也出现了动摇,船长的步伐慢了下来,紧握的手变得松弛,手斧脱手而出,砍在了甲胄之上,溅起了点点星火。船长转过身,用尽全力地去逃,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到。一道冰冷的线划过,尖锐的鸣响掠过耳畔与雷霆重叠在了一起。黑天使保持着挥舞的动作,落下的雨水洗去了它羽翼上的鲜血,而它身前的事物,无论是钢铁还是血肉之躯,它们都在这一瞬间分崩离析。数不清的铁羽相互摩擦着,刮擦在钢铁的表面,留下深深的裂隙。躲在船舱中的海盗们目睹了船长的死亡,他的身体被交错的利刃切割成了无数的碎片,眨眼间便被暴雨洗去,冲净污血。这是一场屠杀,洛伦佐很清楚这点,这些海盗们没有什么反抗的勇气了,他们或许曾英勇无比,但那也是针对同为人类的存在,他们从未见过像自己这样的怪物。黑天使大步向前,火雨落在它的身上,将那些狰狞的细节映亮。暴雨困住了晨辉挺进号,同样它也困住了海盗们,在这绝境的战场里,他们无路可退。铁羽轻柔地抚摸着船舱与甲板,发出刺耳的声响,割开所有的物质,死亡的声音在缓缓逼近,靠向船舱之中。每个人的眼里都倒映着这可怖的恶魔,胸膛之中的心跳变得愈发沉重。“瓦尔哈拉!”洛伦佐不知道是谁发出的第一声战吼,但很快,在极度的威胁下,有更多崩溃的吼声回应着。海盗们挥舞着武器冲出了船舱,子弹飞溅着,与刀斧一同无力地落在了黑天使的身上,他们用尽全力,可就连在甲胄上留下划痕也做不到。永动之泵为此刻行动的甲胄都进行了强化,一些可替换的装甲被置换成了柏铁的材质,这些坚固的金属护佑着甲胄。黑天使再度挥起铁羽,星火迸发,海盗们在顷刻间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