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感觉……还蛮不错啊。”红隼慢悠悠地睁开了眼,望向床边的窗外,夏日的阳光犹如液态的黄金,均匀地铺盖在了古树与石砖之间,清脆的鸟鸣不断地回荡,一切都显得很是平静。距离苦难之夜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在返回旧敦灵后,这些日子里红隼便一直居住在这里,黑山医院的一处分院。其实也算不上分院,在黑山医院事件后,由于原址需要修复,在阿比盖尔院长的同意下,黑山医院被暂时拆分了开来,等待原址的重建。这里便是一处位于郊野的分院,根据职能分担来看,这里还蛮正常的,是一处疗养院,专门负责收容受伤的骑士们,半死不活的红隼在这里受到了完善的治疗。红隼还记得医生们对他说的话,他们说红隼真是幸运,身上并没有什么严重的致命伤,只是失血有些多,加上精神与肉体的疲惫,在经过治疗与调养后,除了那些断裂还未愈合的骨骼外,红隼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身体还有些虚弱,但自由行动还是不耽误的,红隼拄着手臂,让自己慢慢地坐了起来,另一只手臂被打上了石膏,医生说至少还有半个月才能拆下来。拿起一边柜子上的镜子,红隼照了照自己的脸庞,眼中流露出心疼的样子。“呜呜呜,还是留疤了啊。”红隼看了看脸颊上的疤痕,这是在剧院广场战斗中留下的,按理说脸上有疤痕的话会使人看起来较为凶恶,但这放在红隼的脸上却有着一种莫名的滑稽,他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疤痕是男人的见证,只有胆小鬼才畏惧这些。”声音从一边传来,离红隼不远的地方还有着另一张床铺,海博德翻过身,枕着枕头对红隼说道。“所以我就觉得你们这群维京人脑子都有毛病。”这种价值观上的冲突,红隼还是有些无法接受。在返回英尔维格后,海博德的伤势并不重,甚至说算得上是轻伤,但他还是被一起收容进了黑山医院,进行侵蚀的检测。想到这里红隼轻松的神情严肃了起来?虽然说那时自己因为受伤记忆已经开始模糊了,但他还是隐约地记得那一幕。在那燃烧的地狱里?天使降临。数不清的、纯白的钢铁之翼纷纷展开?它们切割着所遭遇到的所有活物,血肉之躯在它们面前分崩离析?鲜热的血液将其染红。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呢?红隼想不明白,它们就那样凭空出现?宛如突破维度的梦魇。想到这里红隼将目光看向了海博德?每个人都看到了那一幕?他们都因这诡异的存在感到畏惧。当然更值得恐惧与疑惑的是他,洛伦佐·霍尔莫斯,虽然没有人说,他也没有承认?但每个人都清楚?心里隐约地能猜到,那些妖异之物是因洛伦佐而出现。不过大家都保持着应有的默契,直到返回英尔维格,也没有人去问洛伦佐这些。“话说?洛伦佐也离开好久了啊。”红隼接着思绪想到,自言自语着。“得有一周的时间了吧?”海博德看了看一旁的日历。在收容后?洛伦佐被安排了一个独立的房间,每天都要汇报各种情报,还要进行检测,看起来事情真的很严重,红隼好几次都看到梅林在自己的门前走过。洛伦佐时不时还是会来看他们,他说他就住在隔壁,来的时候总带着一些医生们所说的违禁品。“啊……这样平静的生活过久了反而有些不适。”红隼大概是不希望这个房间陷入平静,他又说道。“怎么了?”海博德问道,他手里还拿着从红隼这里借来的骑士小说,这平静的时光给予了海博德充足的时间去把这些故事看完。“就是……很不适啊,感觉前不久的争斗就像梦境一样,这就像你们维京人死后反而不会抵达英灵殿,而是一个和这里差不多的地方,温暖舒适,没有争斗也没有厮杀,大家每天就这样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浪费时间。”红隼发散着思维,脸上露出笑意。“想一想,这样的结局还不错。”声音又衰落了下来,红隼想了想,突然对海博德说道。“不过还是得谢谢你啊,海博德,要是没你把我背出来,我大概就真死在那里了。”对于红隼的感谢,海博德的神情倒没有什么变化,他继续看着书,随意地回答着。“没什么。”“活着真好啊……”红隼望着窗外感着。嘣的一声,房门被推开了,红隼和海博德都被这声音吸引着,看向了门外,只见伊芙穿着病服,气喘吁吁站在门外,手中还拿着一卷报纸。“出大事了!”伊芙缓了一口气,大声地喊道。“怎么了?”红隼一脸的疑惑,只见伊芙快步走到了红隼的床前,把手中的报纸摊开。“这是今天的报道,高卢纳洛的国王逝世了。”“这……怎么了?”红隼一时间想不明白,而一旁的海博德脸色已经微微变化了起来。“高卢纳洛的国王在死前确认了继承者为他的儿子、科涅尔·加瑞尔,同时任命铁律局局长、柯里·费雷为大臣。”伊芙快速地解释着,这算得上是高卢纳洛的政坛地震,而且发生的速度极快,在几人看到报纸时,新的国王已经继任了。“柯里·费雷?就是那个家伙?”红隼想起了这个名字,还有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人。“是他,现在他从幕后走到了台前,他们一定要有什么大动作了,”伊芙慌的不行,“更为主要的是,在老国王死前,有大批旧贵族与大臣被清算了。”伊芙说着指向了报纸的角落,它只占据了很小的一个版面,文字也只有短短几行,但就是这样几行字,要比之前的新闻所透露出的情报更为重要。“截断资金,刺客威胁,宣判罪行。”新的声音响起,艾琳从门后走了过来,勉强算作团队一员的她,也在抵达英尔维格后被黑山医院收容,这些天里她和伊芙是室友,就住在隔壁。“在老国王病重的这些年里,表面上他对于国家的管控在松懈,贵族大臣们暗地里进行了很多肮脏的交易,以为不会被发现,实际上这一切都在铁律局的窥视中,在老国王生命的最后,他发起了一场内部清洗,这些早就被收集好的罪证被摆在了明面上,以强硬的手段清除了大部分旧贵族,幸存下来的人也只会瑟瑟发抖,他们会臣服于这位新国王,好让自己的家族能在怒火下存活下来。”艾琳神色凝重地看着报纸。“老国王在死前再度统一了国度,并将它完整地交给了他的儿子。”“他们在准备战争,准备迎接我们的战争,只有这样团结统一的国度才能和我们对抗。”海博德说道。他的话语带着一丝压抑,令室内的大家都有些不好受。无论是红隼还是伊芙,大家都很清楚一件事,随着伊瓦尔的死,战争不可避免,而且这一次是他们主动发起的战争,现如今的一切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看起来我得离开了。”海博德说着转过身收拾起了衣服。“你要去哪?”红隼对着自己这个临时室友问道,说实话没事半夜有人和自己聊聊天还蛮不错的,虽然对此海博德很是厌恶,他想不明白一个家伙怎么要睡觉了还这么多烂话。“维京诸国。我早就该离开了,医生说我的精神稳定,随时可以离开,不过就像你说的,这样宁静的闲暇来之不易,能多享受几天还是要享受的。”战争不是一件玩笑事,这些东西很严肃的,海博德有些事情要亲自回去汇报,就比如伊瓦尔的死,说到底他也是冰海之王的孩子。“这些书我就带走了。”海博德说着又拿起了几本还没看完的书。“莱茵同盟、维京诸国与英尔维格、团结起来的力量……这会是一场席卷整个西方世界的战争啊!”尖叫声响起,这时几人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赫尔克里被绑在床上,用力地抬起身,对着几人尖叫道。“阴谋!全是阴谋!他们要杀光所有人!”大脑里似乎卷起了混乱的风暴,赫尔克里一瞬间推演出了一个无比糟糕的未来,整片海洋都会被无数的鲜血染成红色。“他……这是怎么了?”伊芙没有理会赫尔克里的话,而是对红隼这个室友问道。红隼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说道。“我也不清楚,总之赫尔克里说他能和老鼠对话……准确说是波洛,他能听懂波洛在说什么,加上本身就要进行精神检查,医生们怀疑他受到了侵蚀,但他又没有异化的迹象……总之就是个蛮特殊的个例。”红隼又想起了后续,他继续说道。“医生对波洛也做了很多检查,确认了它只是一只普通的毛丝鼠而已,实在没有什么异常可言,最后还顺手为它做了个手术。”“手术?”伊芙有些不明白,平常大家都是在午后的花园里相聚,就像一群年迈的老头老太太一样,这还是伊芙第一次发现赫尔克里在这里。笼子剧烈地摇晃了起来打断了伊芙的问话,只见波洛怒气冲冲地撞着笼子,吱吱地叫着什么。“靠,你居然骂我!是谁把你从毛皮商人手里买回来的,你忘了吗!”赫尔克里用力地抬起头,看样子他是和波洛骂了起来。“关我什么事啊,没看到我也被绑着呢吗?”“吱吱吱!”“他们手贱把你绝育了,我能怎么办!”吱吱吱的叫声一顿,然后更猛烈了起来。伊芙面色复杂地看着这场有些奇怪的骂战。“他们平常都这样的吗?”“差不多,不过医生说如果他太吵的话,可以给他来一针镇定剂。”红隼挑了挑眉,拉开了抽屉。……海博德离开了,和他一起离开的还有伊芙,她对于这场行动的阴谋也表示困惑,现在伊芙的精神检测也稳定了下来,被允许离开,她要去完成自己的实习,还有去问问亚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房间安静了下来,安静的有些快,就像他从高卢纳洛返回英尔维格一样。一切都太快了,不给人丝毫的准备,红隼当时只记得一群人在喊自己的名字,然后各种明亮的灯光在眼前闪过,当他再次苏醒时,他便在黑山医院里了,整个人被绷带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在注射了一针镇定剂后,赫尔克里也老实了起来,波洛也跟着睡着了,过于安静的室内,让红隼有些不自在,就像狂欢之后的散场,冷清清的。“你恢复的还不错啊,月亮。”声音响起,吓了红隼一跳,他转过头才想起,艾琳还没有离开。说实话,经历了这么多,虽然红隼不是很想承认,但他心底已经隐隐地不那么讨厌艾琳了,就像他现在都能和海博德侃天侃地一样,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现在大家多少也算是过命的兄弟了。这些家伙把自己活着从高卢纳洛抬了回来,可碍于一些羞涩什么的,红隼难以表露什么感谢之心,他最多也是答应海博德,小说如果有续集的话,他会给他邮到维京诸国,邮费他出。“怎……怎么了?”红隼看了看艾琳,有些畏惧地退后了几下,可他已经靠在墙壁上了,无路可退。“只是觉得很多人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了。”艾琳有些落寞地说道。“就像海博德,你觉得你还能见到他吗?”红隼一怔,不明白艾琳的话。“他回到了维京诸国,那个遥远寒冷的地方,他会回归他的岗位,加入战争的浪潮,而你也是这样,你会回到净除机关,投身于这庞大的机器之中,说不定刚刚那一眼是你们人生的最后一面了呢。”红隼张了张嘴,他想说什么,但突然间艾琳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脸。没有什么香艳的剧情,也没有什么令人沉醉得画面,艾琳只是很粗暴地抓住了红隼的头,不让他移动。艾琳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红隼,红隼甚至能从艾琳的眼瞳之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他能感受到从目光中传来的力量,就好像要把所注视的画面永远地刻进脑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