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灾难似乎终于到了尾声,不过这倒不是什么美好的结局,反而糟糕透顶。虽然有洛伦佐在后方阻击战士们,但当脱离爆炸的街区之后,沉重的马蹄声不断,它们从四面八方而来,宛如敲击在人心头的鼓点,带来更近一步的压抑。在劳伦斯统一的意志下,战士们的行动无比高效,就像冰冷的机器,他们一早便准备包围几人了,但好在伊芙她们跑的比较快,此刻战马们还没有封锁住街道。伊芙看向前方,码头已经近在咫尺了,可就是这么短的距离却显得无比遥远。筋疲力竭的大家费力地移动着,不过在展现求生欲之中,艾琳的表情却有些复杂,她紧跟着队伍,时不时看向手中的东西,随后又看向了生死不明的红隼。自从被海博德扛起来后,这个家伙便彻底放弃了挣扎,没有任何声息,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快死了。海博德倒没想检查红隼的具体情况,用他的话说,如果还活着的话,就把他扛出去,如果死了的话,还可以把红隼当做肉盾,反正怎么算扛着他跑路都不亏。不知不觉海博德也算是融入了这有些神经病的风格之中。遗憾的是轻松的时刻十分短暂,黑暗里有嗜血的呼吸声响起,战马冲出黑暗朝着几人袭来。昏暗的视线下,它仿佛那打破现实的噩梦,战士们终于追上了几人,枪口与利刃带着死亡的寒意。还没到放弃的时候,在这突然的惊变下,伊芙放慢了的脚步,等待着战马的靠近,而当战士向她挥出利刃时,伊芙也迅速地动了起来。纤细的身影轻而易举地躲过了剑击,凭借着游骑兵的力量,她反应十分迅速,几乎是与其擦身而过,也是在躲避的一瞬间,伊芙伸出手抓住了挥剑的手臂。她没有强大的力量,但她的身体足够轻盈,也有着算是可以用来作战的经验,伊芙直接顺着战士的手臂翻上了马背,纤细的柳叶刀此刻显得无比致命,战士刚来得及抓紧缰绳?锋利的铁便沿着脖颈贯入血肉之中。这是致命的一击,普通人在这种攻击下会轻而易举地死去?可面对这暴戾的战士?这显然还无法彻底地杀死他。没必要杀死他,伊芙反复重击着脖颈处的伤口?这些怀有秘血的战士生命力都太顽强了,比起杀了他们?倒不如将他们无力化?只要拖延那么一点的时间?就足够她们逃离了。搅动的刀刃切开了喉咙,鲜血喷涌之中战士被伊芙一脚踹了下去,伊芙发出欢呼的声响,她抢到了一匹马?但还未来得及开心?齐鸣的枪声响起,战马还没跑几步便被射成了筛子。伊芙反应比较迅速,她抓住缰绳把自己挂在了战马的另一侧,随后翻滚在地上。“这些家伙真的穷追不舍啊。”伊芙喘着粗气?女孩身上此刻也是伤痕累累的,手臂上尽是擦伤?还有较深的剑伤与弹轨留下的痕迹。看向身后的黑影们,按理说以战士们的能力与数量,伊芙等人根本跑不了这么远,只要继续维持刚刚的齐射,在这空旷的街头上,几人估计只能在掩体后瑟瑟发抖,直到被包围抓住。战士们没有这样做,他们与伊芙等人的距离不远又不近,可以说是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就像猎人与猎物一样。“他们在等我们筋疲力尽吗?”海博德问道。“你觉得我们真的算得上猎物吗?”这时艾琳说道,她的神情很严肃,步伐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在原地。“艾琳你在犯什么病!”海博德当即骂道,可艾琳却摇了摇头,她转过身,看向了火海之后隐约的身影。“今夜最大价值的猎物不是你,也不是我……”一个维京人、一个高卢纳洛人、一个英尔维格人,身份各异、地位不同,但在今夜他们的价值与他相比起来,都显得无比廉价。“洛伦佐,他们在狩猎的是洛伦佐·霍尔莫斯。”艾琳的目光复杂带着些许的恐惧。“这才是他们要做。”听着艾琳的话,伊芙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识,一时间她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这样吗?他们表面上是在拖住我们,可实际上拖住的是洛伦佐,只要我们不安全离开,洛伦佐为了我们便只能继续和劳伦斯对峙,直到他死于此地。”识破阴谋后并没有什么些许的喜悦,反而是更加的阴冷,这是一个看破了也无法改变的阴谋,伊芙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了。劳伦斯抛弃了所有与人之间的联系,就此他不再有任何弱点,可洛伦佐与他不同,洛伦佐已经体会到了生活的美好,也品味了幸福的毒药,他难得有了算作朋友的人,洛伦佐无法放弃这一切。“先躲起来再做决定吧!”海博德用力推着二人,摔倒在了一旁一具侧翻的马车后。马车脆弱的结构挡不了多少子弹,可就像伊芙分析的那样,战士们的目的不是杀了他们,而是拖住,见几人不再继续逃,枪声也渐渐少了许多。“抉择一,我们现在自杀,到时候洛伦佐就没有了后顾之忧,说不定还因为我们死了,他一怒之下大杀特杀呢?”艾琳迅速地说道,此刻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你是在开玩笑吗?”海博德呵斥着,作为维京人,他无法接受自杀这个结局。“当然了。”艾琳笑着说道,她似乎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随意地戏弄着别人。可很快,她平静了下来,表情都僵硬在了一起,就像凝冰一样,随后缓缓地举起手中的物品。那是晶莹的红宝石,仿佛是凝固起来的血。一支秘血。“抉择二,使用它,然后杀出去。”艾琳凝视着手中的鲜血,它就像世界最完美的珍宝,惹得所有人都渴望将其篡夺。有那么一瞬间,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火热地注视着秘血。“力量与代价,这真是个艰难的抉择……”伊芙小声地说道,她比其他两人还要了解秘血这个东西,她也清楚这力量的代价,洛伦佐自己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让我来吧!”海博德当即说道。“不,你不行,海博德,你们不清楚这东西的力量,虽然说能赋予人强大,但这东西随之而来的便是失控的可能,一旦用了它……或许你就再也变不回自己。”伊芙的脑海之中闪过妖魔们扭曲狰狞的脸庞,它们就像嗜血疯狂的野兽,但又好像哭泣哀嚎的亡者,为自己这被诅咒的命运感到悲伤。“那么你说怎么办,就这么僵持着,直到有人死掉?”海博德直接伸出手要去抓秘血,可能是对于困境的危机感,也可能是受到秘血的诱惑,他的声音里带着怒气。“不……我是说这个东西应该交给我。”伊芙抢先他一把,将艾琳手中的秘血夺了过来。现在伊芙的感觉很奇妙,她觉得就像命中注定一样,她也走上了父辈们的道路,并且比他们更加地深入。“我是游骑兵,天生的游骑兵,我对于侵蚀的抗性远比你们每个人都强,如果是我使用的话,我有极大的概率不会失控。”伊芙攥紧了秘血,她能感受到鲜血带来的温度,它们在翻滚、燃烧。有人在自己的耳边窃窃私语,它们引诱着自己走进黑暗之中。“对,这就是我该做的了。”使命感充满了伊芙的心神,她也不等两人的回答,直接拿起了秘血要注射下去。“等等,伊芙,真正需要它的不是你。”艾琳的声音响起,她的声音很冷,一时间让头脑火热的伊芙清醒了几分。只见她抱着红隼,就像教堂里圣母的雕塑,神情带着悲悯。轻拂着红隼的脸颊,能感受到的只有像尸体一般的冰冷,艾琳觉得今天真是个糟糕的日子,能被她记住的人寥寥无几,而在今天她几乎要失去了全部。“把它给红隼吧,这东西或许能救他。”手从红隼的胸膛上移开,其下还有着略微的心跳,红隼还没有死,但也快了,即使能逃出这里,没有医疗的话,红隼也无法撑到英尔维格。死一般的寂静降临在这里,抉择的时间到了。无论词汇怎么修饰,实际上每个人都很清楚,只要使用了秘血便是堕入了黑暗,为了理想而献身,变成了怪物的一员。“抱歉,为你做出了抉择,红隼。”艾琳接过了伊芙手中的秘血,当即便要刺入红隼的胸口。异变惊起,还没等艾琳刺下秘血,另一支针剂便先刺进了红隼的胸膛。顺着那只握着针剂的手看去,此时艾琳才注意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或许是秘血与抉择的影响,几人居然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先扎红的,再扎黄的……等等,第几针了!”这个家伙扎完一针又扎一针,好像记不住顺序,他抱怨着。海博德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举起了拳头要打翻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可随后一只手便接住了他的拳头,只听这个奇怪的家伙说道。“净除机关、上位骑士,你们可以叫我伯劳,大家好!”伯劳用力地握了握海博德的手,他有些想不明白已经这么要命了,这个家伙怎么还想着握手。“啊!!!”一声尖叫打乱了所有人思绪,红隼一个鲤鱼打挺直接坐了起来。他张大了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同时还不断地发出尖叫。“诶?伯劳。”红隼看到了一旁的伯劳,眼睛泪汪汪。“能再看到你真好啊!伯劳……我睡了多久,这里是哪?”“你睡了大概几分钟,这里还是高卢纳洛,欢迎回到地狱!”艾琳呆呆地看着这出闹剧,她觉得自己的情绪完全是喂了狗,声音有着几分无可奈何的感觉。这个家伙……可能真的很幸运。“哇!我感觉我的胸口要炸了。”红隼撕开了衣服,露出了满是伤口的胸膛。“肾上腺素、弗洛德伦药剂、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理论上能让你多撑一会。”伯劳检查着红隼的伤口,虽然这个家伙活蹦乱跳的样子,但实际上全靠在药剂把命吊着。“我们的舰船在公海,黑山医院的人在其上待命,哪怕你丢了半条命他们也能把你救回来,前提是你得活着回到那里,明白了吗?”伯劳扇了扇红隼的脸,他是伯劳招募进来的,伯劳很清楚红隼是个什么货色,虽然注射了弗洛伦德药剂,但以这个家伙的思维方式来看,还是需要一些外力让他清醒。“有援军吗?现在他们正在利用我们拖住洛伦佐。”伊芙焦急地说道,伯劳的出现给予了她们些许的希望来打破这僵局。“援军?你说那两个半算不算。”伯劳想了想,随后指向了他来时码头的方向。“两个……半?”只见两道刺眼的光芒从伯劳指的方向跃起,它在夜空下勾勒出一个燃烧的轨迹,随后落在战士们前进的位置上。爆炸、冲击与火海。耳边尽是刺耳的蜂鸣,爆炸的震动令大地都在微微颤抖,而在那光芒之下是忙碌的两人一鼠。“着弹位置有些偏,修正一下,数值是……”尼古拉放下望远镜,对着身旁的赫尔克里说道。赫尔克里则在修正数值后费力地为两架迫击炮填弹。“你们来接应的为什么要带这玩意!你确定是来救援的,而不是抢滩登陆吗?”赫尔克里一边忙碌一边吼道,把这些鬼东西从船上抬下来差点要了他的命。“反正我们来的时候你们的位置是空缺的,我就带了点实验武器上来……你不觉得这里是一个绝佳得实验场地吗?完美展示了城市战斗中的种种可能。”尼古拉的声音被重叠在一起的炮声撕裂,又是两道穹光坠下。“加油!赫尔克里!加油!”轰鸣的爆炸声里,波洛在赫尔克里的身边跳来挑去,为其加油打气着。赫尔克里望着这一切,表情有些复杂。在种种阴谋之下,玛鲁里港口沦为了战场,一群怪物在和另一群怪物厮杀,而他在这里当炮兵,还在被一只毛丝鼠鼓励着。他觉得这一切不像战争,反而像一场见鬼的焰火晚会,赫尔克里则是那个在城中纵火的精神病人。“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呢?”赫尔克里摇了摇头,放弃了思考,又有穹光照亮了夜空、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