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场罕见的暴风雨,恶劣的天气令所有人都躲在了家中,而那街头上游走着的怪异之物们,则完全地被这风雨所遮掩,明明只相距着短暂的距离,但那些温房中的人类完全没有意识到它们的存在。家人们欢饮畅谈,门外的暴雨里血流成河。这似乎便是人类与妖魔之间历史的缩影,那些与妖魔对抗之人便是人类理智的将这些憎恶的邪异死死地挡在门外。铁蛇冲破了雨幕,朝着洛伦佐预想好的地方前行着,那是奥斯卡为他准备的逃生路线,一艘名为莱辛巴赫的民用飞艇。洛伦佐记得它,那时凡露德夫人便很期待它的运行,说希望能乘着它再度回到天空,不过这个愿望多半是实现不了,或者说要被推后,因为现在它被洛伦佐征用了。这是阴谋与欲望汇聚的怒日,疫医带着劳伦斯的指令来袭杀洛伦佐,在他们看来洛伦佐拥有着与劳伦斯相同的力量,那神秘的权能·加百列,而洛伦佐之前能在那天火之下死而复活,他们也自顾自地做出了解释。在劳伦斯看来洛伦佐是洛伦佐·美第奇,在圣临之夜里凭着权能·加百列苟活下来的洛伦佐·美第奇。疫医大肆进攻着,试着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捕获洛伦佐,同时新教团的猎魔人们也加入其中,他们倒是在渴望着洛伦佐身上那未知的伪圣杯。洛伦佐就像夜里明亮的焰火,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车窗外卷动着混乱的风暴,休息的同时洛伦佐还是忍不住地看向黑山医院的方向,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大火在其上燃起,在这暴风雨的另一端另一场战斗即将抵达尾声。洛伦佐不清楚那里究竟在发生着什么,但他多少能感受到雨幕下那沉重的伤痛。在这暴风雨的另一端,数分钟前。充满寒意的雨水洗刷着布满污血的甲胄,淡白的热气在其上升腾着,能看到这诡异的钢铁之躯在缓慢地起伏着,就像在呼吸一般,而随着它的呼吸,蒸汽引擎出力抵达极限,轰鸣的噪音里,钩索射向大地。“兰斯洛特……”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那疾行着的幽蓝之影,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那神秘的兰斯洛特会是欧维斯,更想不到是在这可怕的甲胄之下,是那样一具脆弱的躯体在操控着这一切。“亚瑟……他是兰斯洛特?”雨燕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切,黑山医院的日子里,一直是她来照顾欧维斯,她知道男孩身怀着秘密,毕竟他的姓氏的维多利亚,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在这秘密之下,还有着这样的一层。“你让一个孩子参与这样的战争!”在雨燕的眼里欧维斯就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在肆意奔跑的年纪里,被王咒束缚在轮椅之上,而就是这样可怜的孩子居然是兰洛斯特,与妖魔厮杀的兰斯洛特。“你都做了什么啊,亚瑟。”亚瑟没有理雨燕,而是直视着那在雨幕下疾行的身影,过往的回忆在现有的画布之上浮现了出来。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在铂金宫的旁的花园里,亚瑟第一次见到了欧维斯,那是个有些木讷的孩子,坐在椅子上望着那片绿莹的草坪,有些呆滞的眼神里透露着渴望,他似乎是想要起身奔跑,但那时王咒便已经腐蚀了他的身体,他只能依靠着仆人们移动。欧维斯似乎是知道亚瑟的身份,他看到了亚瑟,紧接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踉跄地走到亚瑟的身前。“净除机关?那个与妖魔厮杀的组织,我知道你,你是亚瑟。”“你不用知道我为什么知道这些,不过……我想加入你们,这一点我和女王请示过了。”“为什么?只是觉得你们那里,或许有着……奇迹?”“对,奇迹,你也知道王咒这东西,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只会变得越来越脆弱,直到完全需要人的看护才能活下来,他们常说这是来自魔鬼的诅咒,凡人是无力解除的……至少凡力是做不到的,但是奇迹呢?那些神秘莫测的奇迹。”“你们拥有着奇迹,是的,奇迹,毕竟你是在和那憎恶的妖魔作战,人类是无法抵御怪物的,除非奇迹的发生。”“我相信这些。”那是简短的对话,亚瑟根本无法说服那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孩子,最后在女王的示意下,让这个固执的孩子加入了净除机关,亚瑟起初没有在意他,反正维多利亚王室也不在意他,不然也不会答应他,让他来这种鬼地方。可在例行的精神特化后,一切都变了,这孩子有着难以想象的意志力,他的精神强度高的可怕,乃至可以驾驭一代甲胄。孩子穿上了坚固的甲胄,将那脆弱的躯体与恶毒的诅咒一同封存了起来。亚瑟看着那道因欧维斯爬行而留下的血迹,欧维斯虽然只是个孩子,但他和亚瑟一样,和大家一样,都是为了什么东西而活,为了这个东西可以不择手段,可以放弃一切。伴随着钩索拖动甲胄,锋利的剑光撕破了雨幕,亚瑟不清楚欧维斯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但他很清楚,现在欧维斯得到了他想要的。“不,我没有毁了他,恰恰相反,我拯救了他,雨燕。”亚瑟声音低沉,对于这个决断他从不后悔。他给了那个孩子获得奇迹的道路,虽然这条道路的尽头是无底的黑暗,是极寒的冷彻。雨燕看着亚瑟的背影,一时间她有些无法理解这个家伙,而其余人也因亚瑟的话而沉默着,伊芙则看着那飞跃的甲胄,神情复杂,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份心情究竟是什么,但一想到甲胄内是欧维斯那张有些呆滞悲伤的脸,她似乎也能感受相同的悲伤。“先别管这些了!想办法撤离!”这时乔伊吼道,在这种情景之下任何人都是可以被牺牲的,没时间为其他人感到悲伤了,他们得想办法活下来。“王咒呢?欧维斯携带着王咒,他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一旁蓝翡翠焦急地问道。“相信他。”亚瑟也行动了起来,他回答道。“其实解决王咒对己身的影响,最简单的办法便是不要受到攻击,只要不受伤王咒便影响不到他。”王咒最恶劣的一点便伤口无法凝血,一旦受伤人体便会如同泄露的血袋一般,血液将源源不断地涌出。“不用担心他,就像他之前的行动一样,他很清楚自己不能受伤,所以兰洛斯特便拒绝让敌人能触摸到自己。”困难的问题,简单的解决办法,很多人都觉得这有些离谱,可当那啸声响起时,行进的雷霆击碎了所有人的视听。兰斯洛特在穹顶之下疾行,这具甲胄设计之初便是为了配合钩索进行高机动,他就像一道难以捕捉的电光,那些妖魔根本触及不到它,它们只能感受到一股冰冷的寒风掠过,伴随着魅影的划过,锋利的剑刃便切开了它们的躯体。同样是一代甲胄,兰斯洛特表现出来的力量远比珀西瓦尔强大,他能更完美地掌控着这具甲胄,就像自己身体的延伸一般。短暂的时间里,兰斯洛特便清除了周围绝大部分的妖魔,这具甲胄的作战风格便像是那凛冽的剑士,迅捷且致命,杀死一头妖魔决不挥出第二剑。可在这时战场的另一端也有躁动的声音响起,铁甲的妖魔放弃了对珀西瓦尔继续攻击,转而看向了兰斯洛特。几乎是在对视的同一时间钩索命中了铁甲的妖魔,但却因那致密的甲胄无法钉入,但同时又有第二道钩索射进了它脚下的地面,拖动与出力之下兰斯洛特快如疾风,轻盈的一代甲胄展现出了难以想象的机动性。旋转着的途中绕着铁甲的妖魔斩击着,金属的撕裂声里,在那嶙峋的铁甲之上绽放出了数重燃烧的火花与金属的碎屑。铁甲的妖魔被这增生的硬质甲胄所限制了关节的活动,扭曲的身体摇晃中试着追赶兰斯洛特的身影,但他是如此地迅速,就像一团无法抓住的狂风,只能感到他从四周逃离的触感。又是沉重的一击,在原罪甲胄的出力下,兰斯洛特的钩索钉入了上方的穹顶,剑刃凶猛地砍在了粗壮的脖颈之上,但很显然这次攻击依旧以失败告终,致密的甲胄还在随着秘血的沸腾而肆意生长着。铁甲的妖魔行动越发缓慢了起来,在彻底妖魔化后,失去束缚的秘血在肆意地释放着力量,重重的铁甲如同野草般疯长着,它变得越发坚固与可怕。兰斯洛特试着从别的角度尝试进攻,也是在这时珀西瓦尔也行动了起来,她的甲胄残破不堪,但好在还能继续作战,挥舞起大剑,试着吸引妖魔的注意力为兰斯洛特创造机会。“撤离,趁着兰斯洛特为我们争取的时间,快走!”红隼在一旁吼道,指挥着医护人员和伤员们撤入科研区,在兰斯洛特穿上甲胄后,亚瑟这一方多多少少有了些生还的希望,原本还想尝试从地面突围,但那里有着神秘的疫医把守着,而谁也不清楚疫医还有什么能力没有展现出来。“这里是……清道夫,……向着所有幸存者……广播。”在这危急的时刻,一直沉默的频道里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声响,或许是兰斯洛特斩杀了那大部分的妖魔,减轻了侵蚀的影响,一直被干扰的通讯恢复了些许。其他人眼神亮了起来,只要恢复通讯其他人便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以净除机关的调运能力,援军很快就会抵达,但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亚瑟在听到是清道夫们广播时,内心不禁感到些许的寒冷。“请……迅速……”声音又变得断断续续了起来。“他们说了什么!”红隼喊道,现在援军才是唯一的希望了,兰斯洛特的奋战不过是帮助他们将死亡向后推移了些许。“我在想办法!我在想办法!”知更鸟抓紧了通讯器,可这时他才回想起来自己根本不会修这种东西,而且这玩意可能没坏只是因为侵蚀被再度干扰了起来。他一咬牙用力地砸了砸通讯器,在这种暴力维修的手段下,模糊的声音见鬼地清晰了起来,每个听到声音的人几乎都热泪盈眶,可随即言语的内容再度将他们拖入了深渊之中。“净除机关指挥层失联,清道夫部队接管战场,依据第三十六号灾难预案,应对措施执行中,请所有听到广播的幸存者,就近寻找掩体。”他们要做什么?人们相互对视,但没有人清楚,其实现在想起大家才发现他们对于清道夫部队的认知很少,只知道他们负责处理妖魔遗留下来的灾害影响,以及是这些人退休前需要过渡的一个部门。仔细想想,这似乎是所有人对于清道夫们的认知,他们永远都是那一席黑衣,总在事件的最后出现,为死者主持着葬礼。仿佛大家对于清道夫们的认知都被某种东西扭曲了,就像被逆模因保护起来的黑山医院一样,没有人清楚这个部门更深入的……“寻找掩体!”亚瑟在这时喊道,作为指挥官,他很显然知道清道夫们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以及那灾难预案。就像净除机关内人们知晓的那样,为了针对不同情况的灾难,净除机关有着不同的应对预案,而现在其中的一项被启用了。亚瑟拖着伤员冲进了科研区的隧道之中,兰斯洛特射出钩索躲进了那穹顶之下,而珀西瓦尔则尽可能地躲到角落里,拾起之前三代甲胄脱落的外置装甲保护着自己。也是在这时阴沉黑暗的天空之上燃烧起了熊熊的大火,无穷无尽的火雨穿透了暴雨而至,洗礼着整个科研区地表,将那些妖魔焚烧殆尽。在这场暴雨的另一端,阿斯卡隆们停靠在旧敦灵内的铁轨之上,因为其自身巨大的重量,铁轨在炮击后被压垮,地面布满了裂痕,扭曲的铁轨深陷其中,在其周围占满了衣着黑色的清道夫们,犹如夜里行进的夜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