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棠身边围绕着很多同窗,七嘴八舌的问道:“张棠,你爹可真疼你啊,每天都还陪你写作业写到三更天。”“听说你爹在夏天为了让你安心学习,亲自给你打扇赶蚊子,你爹真是太好了。”“好羡慕你呀,我爹就知道揍我,我考试考不好,能赖我吗?他要是跟你爹一样,我肯定也能考好。”……张棠听着同窗羡慕的话,顿时懵逼了:“喵喵喵???”什么情况?我爹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好了?我爹不是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人影么?还有我写作业也没写到三更天啊,夏天蚊子多不会点熏香么?打扇不是有丫鬟吗?关我爹啥事?刚开始懵逼的张棠慢慢的听懂了同窗话里的意思。原来这些什么陪写作业到三更天,夏天打扇赶蚊子就为了让他专心学习……都是他爹昨天在家长会上说的。张棠嘴角抽抽,也没好意思拆自己亲爹的台,尴尬的道:“是,是啊,我爹对我特别好的……”他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位置,唉,良心有点痛哦。不过想到昨天张父开完家长会回家给他送的一大堆好东西,还有翻了三倍的月钱,张棠默默的把捂着良心的手又放下了,真诚的道:“我爹真的对我特别好的。”反正现在特别好。第61章 弟子攀高枝[03]安桦刚上了半个时辰的课, 就让学生们课间休息一盏茶时间。趁着这个休息时间,安桦往隔壁自己家里溜达,打算回家看看闺女。闺女越长越可爱了, 与他也越来越亲近,这样纯洁天真的幼崽,安桦总是忍不住心生喜爱的。刚来到私塾的大门口, 就看见门口有一个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和漏脚趾头的破鞋子的小孩子探头探脑的往私塾里面看。安桦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孩子那黑沉沉的灵魂, 散发着恶臭味。他忍不住皱眉,带着点儿嫌弃的扭头对看门的门房道:“以后闲杂人等,不许随便靠近私塾。”门房看了看正盯着安桦的王甄,连忙点头道:“是,老爷。”安桦抬脚就走, 根本没有为王甄停留一下。王甄愣了一会儿, 这情况不对呀,自己都主动找上门来了,这姓杨的不得哭着喊着求着收他为弟子呀,怎么现在都不搭理他一下呢?他看安桦就要进入隔壁宅院的门,连忙冲上前去:“先生, 先生等等, 我有要事找先生。”安桦停下脚步, 回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矮小的王甄, 问道:“哦?我并不认识你,你是哪家的孩子?”王甄自信满满的道:“杨先生,我叫王甄,是青阳县梨花村人, 我能够过目不忘, 还请先生收我为弟子。”安桦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对他的自信感到有些好笑。弟子和学生是不同的,一般收弟子就相当于是收衣钵传人,弟子待老师如父,老师待弟子如子,这是不比父子关系差多少的师徒关系,在朝堂上更象征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纽带。而学生就只是一个名义,像是私塾里的那些孩子,都是安桦的学生,关系却算不上太亲近。王甄开口就想要做他的弟子,怕不是自我感觉太良好。凭什么觉得自己一个一穷二白的农家子有资格做一个状元的弟子?安桦淡淡的道:“我不收弟子,如果你想跟着我学习,就自己叫家里长辈来私塾报名,束脩每年十两银子。”原主可是辞官的状元,在这青阳县,没有一个读书人的功名比原主还要高,青阳县的县令也只是一个同进士罢了。所以原主开私塾,每年十两银子的束脩已经是非常便宜了。像在那些繁华之地,进士开的私塾或学院,一个个束脩都是数百两银子起步的。但十两银子对王家来说,是他们一大家子十五口人一年多的嚼用,王家根本不可能拿出十两银子让王甄来杨氏私塾读书。王甄不满的道:“杨先生,你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吗?你明知道我家里出不起这个束脩钱。”安桦打量了他几眼,有些讶异的反问道:“既然你知道你家里出不起这个束脩钱,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王甄张了张嘴,没好意思开门见山的说出来。他总不能直接说他想免费读书,免费住你家里,免费在你家吃喝,让你资助我衣食住行读书科举再把漂亮女儿嫁给我吧?上辈子这些都不需要他开口,原主就主动送给他了,他视作理所应当,并且毫不感恩。这辈子安桦绝口不提资助他读书的事,王甄反倒是开不了口了。说白了就是王甄想占便宜还想让受害者主动给他占便宜,又当又立。安桦见王甄半晌憋不出一个字来,就要转身入府。王甄又喊道:“杨先生,我能过目不忘,我是神童,你若是肯资助我读书科举,将来必有厚报!”安桦头也没回的道:“我教学生只是想教出栋梁之才为百姓造福,并不想要什么厚报。”他直接跨过门槛,进入大门,身影消失在照壁之后,再也看不见了。王甄呆呆的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拒绝了。按照上辈子的经历,杨先生不该是求才若渴吗?不该是听说他能过目不忘立刻就惊喜的收他为弟子吗?怎么,怎么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呢?王甄被门房驱赶时才回过神来。他失魂落魄的往回走,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重生后他对杨先生没有吸引力了。难道就只是隔了一年的时间,同样的人和同样的事,结果就能如此不同么?王甄暗暗自责自己失策了,不该这么早来杨氏私塾找杨先生的,他该耐心的等一等,等到一年后杨先生来梨花村附近踏青,再如上辈子那样在杨先生面前露脸,展示自己的本事。王甄光顾着自己的‘大计’,把去米铺买米粮的父亲给忘了。王甄爹在跟伙计讨价还价的时候,回头一看,发现儿子不见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担子都扔下了,四处找自己的儿子。王甄爹买米的铺子距离杨氏私塾并不算远,不然王甄现在一个小孩子也没法自己一个人跑太远。很快王甄爹到处焦急寻找打听询问,终于找到这条街上来了,看到了正在走神溜达的王甄,气得冲过来一巴掌扇他屁股上:“臭小子,劳资叫你乱跑,看劳资不打死你!”王甄爹又急又气,在见到王甄的那一刻,心里巨石登时落下,心有余悸的同时怒火暴涨,在大街上就把王甄抓起来狠狠的打了一遍。王甄又喊又叫的求饶,王甄爹却毫不留情,巴掌落下去的力道越来越大。王甄没有去想自己悄悄溜过来找安桦,他爹找不到他的人,以为他丢了,心里有多么恐惧担忧,他只觉得自己被当街打屁股丢脸极了。王甄眼睛发红,狠狠的咬着牙,一声也不吭的暗恨着:老家伙,居然敢打本官,待本官发达后,绝对不会再管你了!回去的路上,王甄爹心疼儿子刚被自己揍肿了屁股,就把他抱在怀里,然后再担起两个装得满满当当的沉重大筐,一步深一步浅的朝梨花村走去。王甄半点也没领情,埋着头不说话。回到家中时,天色已经不早了,王甄爹没有把王甄在县城里差点跑丢了这件事说出来,怕王甄娘也跟着后怕担心。在王甄爹看来,自己把不听话乱跑的儿子揍了一顿,他就应该长记性了。这件事就可以翻篇了,大不了在儿子长大之前就不带他去县城了。王甄却默不吭声的把这事给记在了自己心里的小本本上。在家里也不爱搭理自己爹了,只是王甄爹忙着干活,一天到晚也没个空闲,对孩子也不够关注,压根没发现小儿子在跟自己冷战。倒是细心的王甄娘发现了王甄最近变得沉默寡言,情绪低落了。王甄娘在一天晚上打水给他洗脚的时候,私底下问他:“六蛋,你咋了?最近也不跟你哥出去玩了,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王甄扁了扁嘴,没说自己被爹在街上揍了屁股的事,这事太丢人了,亲娘也不想说。他就说道:“娘,我想读书。”王甄娘愣了一下,沉默的给王甄擦干净脚丫子,才说道:“六蛋,咱家穷,没那个条件送你读书的,读书也不是咱这种人能想的,甭想了啊。”王甄心烦意乱的一脚踹翻了水盆,生气的道:“我凭什么不能想?我以后是能考状元,当大官的人!”王甄娘愣愣的看着翻身躺进被窝里埋头睡觉的小儿子,深深的叹了口气,弯下腰去端起洗脚的木盆,泼出去的水早已沁入泥土地面里了。从窗户透进来夕阳昏黄的光芒,照在王甄娘那一头发丝上,其中夹杂着的白头发反射出闪闪的金光。王甄因为家里穷交不出束脩钱,安桦又不肯资助他读书,心情很糟糕,每天还有干不完的活儿。在王家,除了细心的王甄娘发现了他的心情不好,其他人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如何。因为大家都在忙着干活,没个空闲,连活着吃饱肚子都已经耗尽他们所有的精力了,谁又会去在意一个小孩子的想法呢?王甄空有雄心壮志,也无可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只能苦苦熬着,等待着上辈子杨先生收他为弟子的契机到来。不过让王甄没想到的是,在他等了四个月的时候,他娘忽然悄悄对他说道:“六蛋,娘可以送你去读书了。”王甄惊喜道:“什么?真的吗?”王甄娘点了点头,小声道:“娘凑了一些钱,送给了你五叔,以后你就可以去你五叔家里读书了。”梨花村也是有自己的小学堂的,那就是梨花村村头的王五叔在自己家里开的小学堂,专门给村子里孩子启蒙的,束脩不高,许多村民咬咬牙还是能出得起的。不过王五叔只是个读过书,考了好几次科举也只过了县试,没能考过院试府试,连童生都不是的普通读书人。所以王五叔的启蒙小学堂就真的只是给村子里的孩子启蒙的,教他们认认字,算算数,不至于目不识丁,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以后出去做工被人忽悠欺骗了。王甄娘在听王甄说想读书,她把二房攒了很久的私房钱,又想办法凑了一些钱,才凑够送王甄去王五叔那里启蒙的束脩钱。王甄失望的道:“五叔连个童生都不是,他顶多教我认字,根本教不了我什么。”他想学的是科举文章,想走的是仕途之路,而不是学几个字以后出去打工。王甄娘本以为儿子知道这件事以后会非常高兴的,她看着一脸失望的王甄,有些不知所措。这已经是她能力所及的范围内能给儿子最好的了,然而儿子却依旧觉得她很没用。王甄不耐烦的道:“行了,你去把钱要回来吧,在他那里能学个什么?我想去县城里的杨氏私塾念书。杨先生可是状元出身,辞官到青阳县隐居教书的,若是我能做他的弟子,将来肯定能继承他的人脉,以后当官也能一帆顺风。”上辈子王甄初入官场,虽然很快就傍上了济云侯府,但侯府乃是勋贵,与文官一派不怎么对付,济云侯府在他的官途上有些时候其实使不上什么劲儿的。杨先生送给他的人脉关系,就是他顺利融入文官集团的入场券。杨先生好歹也是状元及第,为官十多年,官至三品大员方才辞官退下来,在官场的人脉关系即使不如那些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官员多,也是一笔珍贵的无形财富。不然王甄也不会在重生后还心心念念的想做他的弟子,因为他惦记着杨家的这些能助他青云直上的资源呢。王甄娘听不大懂王甄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她很少去县城,也不曾听说过什么杨氏私塾,毕竟那样的大人物跟她这样的农妇扯不上半点关系。她只能失落的叹了口气,然后默默的起身离开,去把送给王五叔的钱拿回来。王甄感觉自己在王家过的每一天都是煎熬。爷爷奶奶就是王家的大家长,连吃饭的分量都要控制,盛饭的权力都掌控在奶奶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