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推门进屋的时候,书桌上那台年久失修的电风扇‘嗡嗡’声也恰好开始减弱,他看了一眼缓缓减速的扇叶顺手开了一下顶灯的开关,没亮。
又停电了。
书桌上还有张物理卷子,只剩下最后一道大题,沈念迈步走过去还是决定做完。
等题做出来了,窗外也传来了街坊四邻此起彼伏的说话声,大多数都是骂骂咧咧怎么又停电的,这大热天还让不让人活了。
是啊,天气预报说今天39度呢,热死个人。
沈念居住的城中村蒹葭巷最近老是停电,一周能有个三四天都是没电的状态,电工说是因为巷子后面那家破旧的厂房被卖出去,新老板重新开工把一个变压器单独分给工厂的缘故,剩下用电量负荷太大,除非再增加一个变压器,但这事儿他们也得向上级申请,等批下来就安。
至于什么时候批下来,那谁知道?反正就这么熬着,说不定等熬到这三伏天过去就差不多了。
沈念收拾了书桌,再次出了门。
巷子里坐着的爷爷奶奶看到他,都笑呵呵的和他打招呼,有问他作业做没做完的,有问他什么时候开学的,还有人问他:
“听说你爸要给你带回来一个弟弟?真的假的?什么时候接回来啊?”
张爷爷的这个问题让热热闹闹的蒹葭巷突然就安静了下来,除了树上不停的蝉叫声就只有张爷爷手里那把芭蕉扇呼扇呼扇的声音了。
“这老张头说什么呢?老沈家的事儿碍着你什么事儿了?管太宽。”巷子最深处住着的秦奶奶率先出了声:“怪不得你儿女都不来看你呢,嘴太碎,烦人,小念别理他。”
“哎,你这老太婆又说什么呢?我儿女不来是他们工作太忙,在城里赚大钱呢,谁像你,一年到头都没人来看你一眼。”
张爷爷和秦奶奶又一次吵了起来,没人再在乎沈念的回答,沈念也没理会,反正这巷子吵吵闹闹都这么多年了,早就成了固定项目了。
但张爷爷说的也没错,父亲沈崇山是要带一个小孩儿回来照顾,今天已经去接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快回来了。
沈念站在街口小卖店门口撑起的彩虹伞下,心里一直在想不知道沈崇山领回来的小孩儿是个什么模样,好不好相处。
可是不管好不好相处,往后的时间里怕都是要在一起生活了。
沈崇山是个货车司机,一年有大半的时间都在外面跑车,沈念很少见到他,但一个月前却突然回来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情看起来很不好,每天都早出晚归,即便是偶尔不出去,也是一个人坐在院里对着满墙的爬山虎发呆,沈念若有事喊他没个几声是听不到的。
这样的状态维持了大半个月后沈崇山才告诉沈念,说他最好的朋友去世了,留下了一个十岁的小男孩无人照顾,想接回家来,一起生活。
沈念有些意外却没意见,但他有点想问问沈崇山,你一年有大半的时间都不在家里,把孩子接回来谁来照顾?可沈念没有问,他觉得自己并没有这个资格。
下午三四点的日头正是最毒的时候,即便站在伞下也还是被烤的难受,路的尽头还没有人影,沈崇山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沈念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待着。
可巷子里的讨论声他站在这里都能听得到,走回去怕又一次成为焦点。
他不愿意。
“小念——”
犹豫着去哪里待一会儿的时候,一道声音打散了沈念的思绪,顺着声音看过去,梁秋正骑着自行车从远处一边挥手一边飞驰过来。
到了跟前,耍帅的来了个急转弯,沈念怕他技术不成熟剐蹭到自己,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帅吗?”梁秋停在他的面前扬扬下巴问他。
沈念勾了勾唇角:“还行。”
“你在这儿站着干嘛?”梁秋看了看着前后都没有一人的街道:“补钙呢?”
沈念笑笑没说话,梁秋也就没有再问,作为发小他真的是再了解不过沈念的性子了,上前一步勾住沈念的脖子:
“不说就不说。走,请你喝冷饮去。”
冷饮厅也没电,梁秋想吃个冰激凌都打不出来,最后也只能买了两瓶汽水儿,老板斩钉截铁的说这就是冰镇的,可摸着也只是比体温稍微凉一点,梁秋都快绝望了:
“早知道就带你去我家那边了,这破地方真的是受够了。”
梁秋口中的破地方也是他自己生活了十来年的地方,直到三年前梁秋的父亲生意有了起色,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夜暴富,才搬去了城里,纵然不在一个地方住了,梁秋倒是常回来,若不是停电,他也不会这么嫌弃这个地方。
屋里闷,外面烤,梁秋就蹲在冷饮厅门口的位置,身体一半在屋里一半在屋外,问沈念:
“你暑假作业写完了没?”
沈念闻声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梁秋带着讨好的笑意,沈念无奈的笑了下:
“又抄?”
梁秋起身走过来站在沈念旁边。搂着他的脖子和沈念打着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