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少年便被熟悉的来自大海的气息所包裹。
江潭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虽然鲛族留给他的都是不好的记忆,但是身为一个鲛人,他到底还是想念大海的。
“——那边是谁?快把手拿开!”江潭落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怒喝,“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就敢把手放上去!”
江潭落刚才好了点的心情,立刻被毁了个一干二净。
他将手落了下来,转身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在视线相对的那一刻,他和说话的人都愣住了。
“……是你?”
“不,不不是我,我……”那人慌忙后退几步,用最快速度转过了身去。
江潭落快步走了上去,一把搭在了他的肩上,将人掰了过来:“贝几州……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潭落不会认错眼前的人——他比自己大上几岁,出生于鲛人族的贵族世家。从记事起,他便喜欢带人欺负自己这个“不祥之物”。
最最重要的是,当初江潭落在海底初遇郁照尘的时候,贝几州就正好在带人给自己找事。
……他明明已经得罪了圣尊,可还是出现在了这儿。
贝几州虽然没有赴宴,可对他这样的鲛人来说,获得来仙庭的机会本身已经非常难了。
“我……我当然是求鲛皇带我来的啊!”几息后,贝几州也终于冷静了下来,“怎么了?我好歹也是贵族出身,仙庭来都不能来了吗?”
说完这句话,贝几州下意识地把江潭落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推了下来。
“你,你别动我。”
江潭落从小不知和贝几州打了多少场架,对方的手刚一碰到他,江潭落便下意识地反击过去。
他是直奔着要对方的命去的。
贝几州虽然本能地不敢再得罪江潭落,但现在生死攸关,他也顾不得那么多。
他不知从哪里唤出一把匕首,直直地向江潭落刺来。
和孤独的自己在海底长大的江潭落不一样,贝几州也学过一点本事。按理来说,他出于绝望和自保的一剑,肯定会狠狠地伤到江潭落才对。
但此时的江潭落,却已经和往昔不同了。
来仙庭后,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符箓,并且也习惯了随手带上几张。
贝几州的匕首还没有刺来,一张符箓就被江潭落掷了出去。
暗蓝色的光亮闪过,匕首从贝几州的手中坠.落,人也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地上。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江潭落。
贝几州终于意识到江潭落早已不同于往昔。
“你,你别过来……我给我给你道歉!道歉还不行吗?”贝几州慌得说起话来牙齿都磕磕绊绊的,“你放开我,我给你磕头!可,可以吗……”
江潭落笑了一下,慢慢地蹲了下去。
“你是为什么能来仙庭的,告诉我。”他虽然在笑,但那笑却让贝几州感到背后发寒。
“我……我真的,就是求鲛皇,想要,想要来……涨涨见识。”贝几州已经语无伦次。
“求?”江潭落步步逼近,“你们几个得罪了圣尊的事,整个鲛人海都知道吧,鲛皇还敢放你来?”
“对……但是但是……”
江潭落站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不用再问贝几州了。
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的人,直到现在还在嘴硬,答案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贝几州得罪不起自己,更得罪不起那个真正能让他来仙庭的力量。
——鲛皇得罪不起郁照尘,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把郁照尘厌恶的人带到仙庭。
——贝几州得罪不起郁照尘,哪怕随时都可能被自己杀死,他也不敢说出真相。
答案不是已经摆在眼前了吗?
贝几州其实并没有得罪郁照尘,甚至在那之后他还被鲛皇器重。
这一切均是因为……
从一开始,贝几州对自己的欺凌与孤立,郁照尘全部知道。
他看着自己经受苦难,被叫做“不祥之物”。
甚至于……他或许不仅仅是“知道”。
江潭落缓缓放下了手中另一张符箓,他疲惫极了,甚至无力再和贝几州计较。
然就在这一刻,一片小小的金色花瓣从天空飘落,又在空中颤了一下。
仅仅是这一下,方才还好好的贝几州便立刻瞪大了眼睛,接着七窍出血。他半点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神魂就彻底碎裂,散在了江潭落的眼前。
“啊——”江潭落被这狰狞的死相吓了一跳,他本能地后退一步。
紧接着,江潭落看到……一身华服,理应在参加宴会的郁照尘竟出现在了这里。
他面无表情,眼眸中只有冷冷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