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勉问:“什么?”
裴吟目光一转,冷眼道:“什么什么?我就是真杀了人,在你们找到证据送我进监狱之前也享有公民的合法权益,怎么连口饭都不给吃?”
裴吟声音一扬,又问:“荆队,这事儿是不是也能投诉啊?”
秦勉面色既难看又难堪,他跟荆诀和黎皓都不一样,他是正正经经的学术派刑警,论理没人论的过他,但论无赖,秦勉可能连幼儿园的毕业证都不拿不到。
荆诀看了眼沉默下来的秦勉,说:“把你不吃的给他。”
荆诀说的是秦勉箱子里那半盒压缩饼干,秦勉忍了忍火,把饼干拿出来放到桌面上,问荆诀:“你一口不吃?”
荆诀说:“留两块吧。”
于是秦勉给自己留了两块,给荆诀留了两块,剩下四块都给了裴吟。
裴吟看着秦勉那副明明不想给,却只能老老实实听荆诀话的模样,一时觉得十分有趣,他故意当着秦勉的面吃了一包,之后抖抖指尖的饼干渣,又推了张新的纸条到荆诀面前。
荆诀看也没看,直接跟前几张放在一起,裴吟不满,立刻又写了一张推过去,荆诀沉了口气,抬头看着裴吟,片刻后还是在“跟裴吟对话”和“阅读纸条”之间选择了后者。
荆诀展开纸条,看见上面写着:看上张。
荆诀只好又把先前那张找了出来。
【荆队,饼干太ye了,我想喝水。】
“ye”字前面排了好几个被划掉的口字旁错字,明显是写纸条的人忘了“噎”字怎么写。
荆诀纸条扔在一边,抬头问裴吟:“你也摔骨折了?”
裴吟一点不生气,只说:“我想喝热水。”
荆诀好笑地看着他:“我给你烧?”
“那最好了。”裴吟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说,“毕竟我不能离开你的视线范围超过五分钟。”
秦勉这回学聪明了,知道忽略裴吟就是对他最好的打击,于是双耳一关,看也不看裴吟,直接把黎皓发来的消息推给荆诀看:“身份核实过了,是楚禾本人。”
“谁啊?”裴吟一点儿也不怕插话后无人理睬的尴尬,抻着脖子问,“是掉下去那人吗?他叫楚禾?”
“裴先生。”秦勉理智地提醒他,“不要妨碍我们办案。”
裴吟对秦勉跟对荆诀的态度又不一样,不论眼神还是语气总是更差一点,他笑意顿在嘴角,问:“你们在办案?”
秦勉用不悦的目光代替了回答,裴吟看后笑了一声,说:“原来是在办案啊,我还以为荆队在玩蜘蛛纸牌呢。”
秦勉声音低下去,不耐烦道:“你能不能别……”
裴吟大喇喇往后一靠,道:“不去勘察现场,不去收集监控,不去调查人证物证,光抱着个电脑在这儿纸上谈兵,警官,你们分局都这么办案吗?”
秦勉怒道:“这地方根本就没有……”
“秦勉。”荆诀打断他,说,“你去看看楚禾,他醒了叫我。”
秦勉和裴吟都知道荆诀这句话的目的,所以秦勉走后,裴吟并没有立刻收回目光,他继续看着荆诀,直到荆诀问他:“要说什么?”
“我想提供目击信息。”裴吟说,“但是提供之前想喝热水。”
裴吟话毕,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荆诀,一边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荆诀看了裴吟一会儿才从桌边站起来,裴吟当即以为荆诀是要找自己麻烦,一瞬间连撤退路线都想好了,结果荆诀却只是去另一张桌上拿了热水壶。
荆诀走到裴吟面前,把倒了一半热水的杯子往桌上一放,掷地有声地撂了个字:“说。”
荆诀声音依然冷漠,但动作却没有任何威胁性,裴吟看他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也就不端着了,试过杯壁的温度后便满足地看向荆诀,说:“我看见推楚禾下去的人了。”
荆诀表情有了一丝变化,裴吟全当那是对于目击信息的惊讶,继续说:“穿着一件深色上衣,袖口的位置有一圈图案,等我画给你。”
裴吟说到儿,正想喝一口热水,杯口却忽然被荆诀的手掌盖住。
裴吟看着被荆诀按回桌面上的水杯,稍微一怔,笑着问:“警官,这是什么意思?”
荆诀当时站的位置正好挡住了大厅的主灯,裴吟仰头看向他时,突然有一种错觉——荆诀是被丢进死人堆里的活人,因为他既无法融进黑暗,也无法被任何光芒照亮。
他像是尸骨之上唯一的幸存者,苟延残喘地活到今天,全是为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看见推楚禾下去的人了?”
荆诀忽然问话,打断了裴吟已经具象出画面的想象,裴吟坐正,纠正道:“看见手臂。”
荆诀眼皮一垂,这回不再阻挡裴吟喝水,而是直接将水杯从裴吟手中抽走。
裴吟在山林里迷路时曾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有比今天更冷的时刻了,但他没想到,荆诀接下来的话还是能够让他不寒而栗。
“楚禾住的是单人房。”荆诀逼近裴吟,又问了一次,“你再说一遍,你看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