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皇也被魔族抓住,三哥容玄琅仓促登上帝位,天下等着他这个新帝拯救,他还不是将她献给了魔族。
他甚至不敢亲自来同她讲,而是命他未过门的妻子高青君来将她哄骗上了马车,送给殊苍云。
容卿闭上眼,高青君哭泣的双眼似乎就在眼前,她从不知道一起长大的高姐姐心中竟是如此想的——
“你既生为帝女,享用着十二州最尊贵的供奉、帝君的娇宠,就该明白以身殉国是你的责任,别怪我,这是命……”
高姐姐全然没了平日的仪态,哭着和她说,如今魔族抓了她的父皇,逼她三哥交出她,她三哥坐在那个针山似的皇位上,难道看着父皇被杀,看着十二州百姓活在地狱之中?
高姐姐说,魔族之主只是想要与她联姻双修,只要她肯,魔族就会放了她父皇,停止战争。
她那时只问了高姐姐:“三哥答应了对吗?”
高姐姐哭着没有回答,只是重复:只是联姻而已,只是去做魔域的王后而已。
只是联姻而已。
可那是没有人性的魔族之主,容卿第一次的逃婚早已激怒了他,他在接到容卿这个“祭品”之后,报复性地要在两军阵前剥光她,验明正身,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处子灵修之身。
她的三哥发疯一样叫她的名字,喝令殊苍云住手,却被十二州的将领拦在城墙上。
她的父皇依旧只是恸哭,连为她骂一句那些叛军也不敢。
她握着袖子里的青铜剑,自刎在被羞辱之前。
她没想到,最后赶过来救她的竟是魔族之人——银灰的发,幽碧的眼,发间一对犬狼的立耳,一刀斩进殊苍云的额头,血混着说不清的液体喷溅在容卿脸上,她被一只手猛地拽进怀里,一只手死死按住了她流血的喉咙。
她看见一张沾满鲜血的脸,冷漠阴鸷,苍白得像地狱里的修罗。
她从未见过他,只听见许多人在喊——“殊和你竟敢对父王挥刀!”
他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只按着她割开的喉咙,低低说:“人族的小丫头,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你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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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声惊雷,容卿吓着了似的浑身一哆嗦,下巴却紧紧绷着,她定住神,握住青娘要解开吉服的手指,对她说:“我不逃了,为我戴凤冠吧。”
青娘惊呆在原地,愣愣地看容卿。
泼天的大雨被白光一耀,容卿缓缓转过一双琉璃般的眼珠。
容卿平静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你们谁也不必陪嫁,是死是活,我一个人。”
青娘突然抬头,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容卿慢慢握住了发冷的手指,异光中那个女人和她说的当真吗?日后杀兄弑父,血洗魔域的魔族之尊会来找她?
他是谁?那样天下惧怕的魔尊怎么会甘愿做她的玉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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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倾盆,戒备森严的京都城墙外立着数十个奇形怪状的妖魔,豹身人面、长出獠牙的人身野猪、小山似的人面九头蟒……每一个都令人毛骨悚然。
它们之间摆放着一驾兽面人拉着的红帐车,赤红的喜绸坠在车帘两侧,那是魔族来接圣公主前去联姻的凤鸾车。
像个金装玉裹的棺椁。
城门是紧闭的,城墙上戒备森严。
三皇子容玄琅带着国师和司天监的大臣站在城墙之上注视着那群前来迎亲的妖魔。
圣上卧病在榻,一切事宜都交给了三皇子。
钟鼓声响起,圣公主的轿辇已到城门下,容玄琅下令开启城门送圣公主登上凤鸾车。
城门轰隆而来。
黑茫茫的大雨之中,容玄琅看着圣公主的轿辇出城,看着那群妖魔迫不及待冲上前来,近乎粗鲁地将穿着吉服,戴着重冠的圣公主从轿辇中扛出来。
他的眼皮突然跳得厉害,心绪不宁至极。
大雨之中,圣公主戴着重冠根本看不清面貌。
他侧头看了一眼亲信侍从,那侍从立刻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是在告诉他,一切按照吩咐在办,青娘已经去了灵光殿用翠儿替换了公主。
是吗?
可为何他的心跳得这么厉害?
容玄琅手指压在胸口,再次看向大雨中,那被妖魔塞入凤鸾车的“圣公主”忽然抬起头看向了她。
明明看不清那张脸,可那双眼熟悉得他忽然心头发麻,猛地扶住了城墙,紧紧盯着那张脸。
那张脸……怎么会,像卿卿?
他想再看清,那张脸已被推入马车中。
一瞬之间,容玄琅血液倒流,慌急地厉声道:“开城门拦下凤鸾车!”
来不及了,他双臂撑在城墙上便要纵身跃下,却被国师一把按了住:“三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他根本来不及解释,只觉得身体僵冷,挥开国师的手,提气上了城墙。
“卿卿!”
待容玄琅飞身扑下,城门前已只余下泥泞不堪的道路,妖魔就似从不曾踏过人间路。
远处,是万籁俱寂的深夜,黑茫茫一片。
大雨浇在容玄琅脸上、身上,他猛然转身拔步奔回城中,回宫,他要去宫中看看卿卿在哪里,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