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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2 / 2)

季初松开了手拿走了湖蓝色的发带,随手放在了妆奁里面,转过头来目光冷淡,“发带我已经放好了,你现在打开窗销,悄悄地回去,以后莫要再来了。”


聂衡之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耷拉下了脑袋,没吭声。


他其实不想将季初的发带还给她,可他又没有再来见季初一面的借口。他好想她,想她温柔地对自己笑。


季初见此,抿了抿唇,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昨日回去,是否有大夫替你看诊?”聂衡之身边的人到底知不知道他傻了,有没有为他请大夫。


聂衡之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点点头,又很快地摇摇头,“大夫说我情绪太过紧绷,为我开了安神药。可我害怕,只有看到了季初才不害怕。”


他在害怕昨日看到的那个男子,季初冲着他笑,还赠给他画,很久之前她还将他画在一幅画上,说要嫁给他。


这是聂衡之心底最深处的恐惧,恐惧一旦压抑不住,他就成了“他”。


“既然有大夫看诊,想必很快就会恢复了。”季初闻言松了一口气,她走过聂衡之身边,打开了窗户,“你是尊贵的侯爷,不要担心也不必害怕。若是真的害怕了,也可以让你的亲卫护着你围在你的身边。”


“聂侯爷,你下次莫要再潜入我的府中了,这不是君子所为。而且被人撞到我们两人的名声就毁了。”季初语重心长地和脑子有些傻的聂侯爷解释,语气温和。


可是下一刻,她又清楚地看到聂衡之的凤眸里面飞快地凝聚了水雾,眼睫毛一眨一眨硕大的泪珠就落了下来,很快就打湿了他的脸。


这怎么又哭了?季初愕然,脑子有些发懵。


高大的男子瘪着嘴,无声地哭得很可怜,他明白季初是不想看到他,所以才会拿名声作借口,而且她根本就不问自己在害怕什么。


他伤心至极,又慢慢地蹲下来缩成一团,身躯一颤一颤的,可怜巴巴地像是被抛弃的幼兽。


季初对眼前的状况头疼不已,她使劲关上了窗户,进退两难。对于一个脑子傻了的哭唧唧的聂衡之她无法说出苛责的话来,可是她不能任由他再闯进自己的房中……


“发带我已经收到了,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她也蹲下身,迟疑地伸手像昨日一样在他的脑袋上摸了摸,力道轻轻柔柔的带着安抚的意味。


“夜深露重,总是跑出来对身体不好。大夫为你开了安神药,你就要好好地休息。”她又撩开他的头发,在他额头上胡乱摸了一把,“万一乱跑,又发热了怎么办?”


“我没有发热,我也没有不喝安神药,只是想着药浴之后再喝。季初,我没有不听话。”他抬眸望她,担心她又生气,连忙为自己解释。


“而且,我来找你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季初,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话。”聂衡之止住了泪水,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有些紧张还有些急切地开口。


“什么事情?”


“季初,你心仪的男子,沈听松他是个骗子!”他猛地抓住了季初的手,紧张兮兮地唯恐她不相信他的话,“上辈子我知道你的死讯后,去看了你的墓,沈听松根本就没在你死后出现过,你的墓碑甚至都没人打理。”


似是想到了那股绝望的滋味,他抽了抽鼻子,双眸红通通的。


季初没有将沈听松是骗子的话听在心里,可乍然听到自己的墓,她心下刺痛有些怔忪,上辈子她被一箭穿心,那股剧痛还留在她的记忆里面。


然后,她很快就想到了潞州城破,很快就想到了眼前男子可能也在其中插了一脚。当时三王受他挑拨争斗不休,各大节度使叛乱,其中,北地节度使戴绍被定国公杀死全天下皆知。北地落到了定国公也就是聂衡之的手中,戎族没有经过北地,而是策马向南,连续破湖州庆州,紧接着就到了潞州……


潞州没有援兵,而城中疯传是新的北地节度使定国公言必须先保平京,平京无事才可往潞州等地派援军。可援军还没到,潞州城就破了,她和沈听松都抱了必死的决心,坦然地准备了婚礼,却不想城破的那么快,还不等他们拜堂骑兵就到了,肆意杀戮。她死了,沈听松被砍了一刀估计也活不下来。


季初目光泛凉,狠狠地挣开了他拽着自己的手,传闻若是真的,她和上千万潞州百姓的死聂衡之脱不了干系!


聂衡之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看着自己被挣开的手掌,一时伤心欲绝,“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季初,你怎么能不相信我?”


他以为季初是在维护沈听松,她信任那个野男人!


季初不相信他,聂衡之的心中一片慌乱,额角突突地疼起来,剧痛之下他的眼神忽而迷茫忽而阴狠。


季初看着他挣扎的眼神,突然才意识到自己的怒火对着眼前这个神智不清的聂衡之,发泄的有些莫名其妙,她狠狠地将那一股烦躁压了下去,深深吸了一口气。


“侯爷的话我记在心里了,你若身体不适还是快些回去吧。”她的手指头死死绞着衣裙,在脸上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过了今晚,她兴许要主动去见聂衡之一面,当然是清醒的那个他。


“季初,我头疼。”聂衡之眼尖发现了她的笑,大抵是以为季初又相信他的话了,立刻凑上前去,呼吸急促,手指头死死按压着额角呼痛。


他还记得昨夜季初对他的温柔,所以此时也在渴求同样的温柔。


季初发现即便眼前是不太清醒的聂衡之,他的本性也根本没变,喜欢得寸进尺。然而,她此时并不想和他计较,沉默着将手指放在他的头上,寻了几个穴位,敷衍地按压了几下。


可即便是漫不经心的敷衍,聂衡之也甘之如饴,他微眯着凤眼做出一副满意享受的情状,然后偷偷摸摸地瞄了季初一眼,小心翼翼地对着她开口,“季初,我能在这里多留一会儿看着你入睡吗?看不到你我害怕,你睡着了我就会离开的,不会被别人发现。”


他语气可怜,弄得季初都不禁怀疑自己才是导致他们和离的罪魁祸首,也是她狠狠地伤害了聂衡之,可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她想要拒绝,可眼前的这个是神志不清醒的聂衡之,于是她沉默以对。


聂衡之几乎又要哭出来了,眼睛已经在慢慢的变红,季初都相信那人是个骗子了,莫非她还是喜欢他?


他的恐惧在加深,吧嗒吧嗒地一声不吭地往下掉眼泪,如果这样了季初还喜欢骗子那他费尽心思做什么?他心里有一股模模糊糊的念头,白日那个自己如果喝了安神药他就不能再来这里了,季初不想看到他,可他只想再多和她待一会儿,只是一会儿很短的时间。


季初很少见男子掉眼泪,像聂衡之抽抽搭搭哭个不停的更是没有见过。他的容貌艳丽,现在额头添了一道伤疤多了几分狠戾,可当他垂着脑袋呜咽落泪的时候,温良可怜的如同一只小兽。


“只要明日你莫要再来,我就答应你。”终究她还是敌不过眼泪的攻势,低声点了点头。


罢了罢了,他神志不清,自己就莫要和他计较,总归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几乎在她点头的那一刻,高大的男子俯身牵起了她的手,季初诧异地看他,他抿抿唇耳朵有些红,目光闪烁,“夜里冷,你的手好冰,我替你暖一暖。”


然而相反,季初刚从床榻起身不久,一双手还温热着。倒是聂衡之自己的手掌,冰冰凉凉的带着深夜的寒气。


季初收回目光,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任由他笨拙地将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房中彻底静下来了,唯有一道轻浅的呼吸声让季初知道旁边还有人在。


季初开始在脑海中思考为何聂衡之突然会变成这副神志不清的样子,不对,说他神志不清也不对,他能看懂她的拒绝也知道向她提条件。


只是模样很委屈,很可怜……


慢慢地,她睡着了。事实上,聂衡之的眼泪还是让她卸下了心中的防备,对哭哭啼啼的他季初没有嫌弃和厌恶。


聂衡之知道床上的女子已经睡熟了,可他不舍得离开,而且……他一想到明日可能不能来,或者不再有机会来,委屈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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