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姨,姨姨。”
浑身难受的斐云瑾闭着眼在床上小声呢喃。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这种并不陌生的感觉。
在斐家的那段时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斐家小少爷体弱多病、身体不好,三天两头发烧腹泻,但又不是真的绝症那种。
因此有很多人觉得这就是北堂家那位用不好的手段生下孩子的报应。
所以,没人会去细究过斐云瑾生病的真正原因,更不会贴心照顾,最多让医生关注几分。
这才给了那个保姆可乘之机。
实际上,斐云瑾一大半的“病”可以说都是那个保姆折腾出来的。
小孩子多脆弱啊,只要晚上被子没盖好就会着凉发热,“一不小心”吃点冷食就会肚子难受,偏偏那个保姆很“享受”看斐云瑾难受,只能依靠她的模样。
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能在这种情况下勉强长大,不知该说是命硬还是所谓的男主光环了。
现在这熟悉的难受感觉又重新出现,让他模糊的神志仿佛又回到了在斐家的时候。
——好难受,好难受。
——有没有人可以救救小瑾。
——真的好难受。
“在呢,姨姨在的。”
恍然间,斐云瑾似乎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几乎是这道声音一出现,一种难以言喻的心安就从心底扩散,一点点驱散斐云瑾心底的阴影。
紧接着额间感受到一股舒适的凉意,让人忍不住想多蹭几下。
——是谁?好舒服。
在自己都没什么意识的情况下,斐云瑾伸出小手紧紧握住了那只在额间试探的手,然后把它放到胸前藏好,这样就谁也拿不走了。
南妧:“……”
算了算了,生病的小孩就多体谅些吧。
坐在赵叔搬来的椅子上,南妧几人一直等候到凌晨一点多,斐云瑾的体温反反复复几次总算降下去而且人也不再胡言乱语,陷入了深度睡眠。
“夫人,小少爷应该没事了。”
医生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现在已经睡着了,明天早上应该就能醒过来。”
睡着的斐云瑾没那么大力气,南妧小心翼翼抽出自己早就发麻的手,用力甩几下试图甩掉麻意。
“那我就先回房休息了,吴婶,你和赵婶两个人辛苦一下晚上轮流看着小瑾,有什么事就来汇报,赵叔你也是,赶快去休息,年纪大就不能熬夜!”
南妧的话让赵管家有些犹豫,但转念一想自己在这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好好休息,明天早点来看小少爷。
这也是南妧的想法,她一不是医生,二不是专业的保姆能照顾小孩,在这里除了多占一个位置毫无用处,还把自己弄得又憔悴又累图什么?
这种自我感动的奉献精神,南妧表示自己没有。
“好的,夫人您放心,我和阿兰会好好照顾小少爷的。”
南家花高薪聘请的育儿嫂在这种时候就派上用场了,因为平时两个人的活并不多,斐云瑾很乖又听话,她还担心再这样下去就会失去这份轻松又钱多的工作。
现在终于有了表现机会,当然要尽全力好好表现。
第二天早上七点,南妧来到斐云瑾的房间,他竟然已经醒了。
正半坐在床上,小口吃着一旁保姆一勺一勺捞起的绿油油的蔬菜糜肉粥,刚生完病的斐云瑾也只能吃这玩意了,虽然在南妧看来就很没食欲。
“姨姨!”
看到南妧的斐云瑾很开心,马上露出一个灿烂中带着一丝虚弱的笑容。
到底是刚刚发完烧,哪怕好的再快,身体也是虚弱的。
南妧怀疑自己是眼神问题还是心理问题,怎么觉得这小家伙瘦了一圈呢?
她坐到斐云瑾的床边,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蛋,“你是怎么想的?抱着奖牌睡觉?嗯?”
斐云瑾的眼神开始飘忽,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南妧,明显的心虚模样。
“下次再这样,就、罚你吃一碗胡萝卜!”
“不要不要!姨姨!”
斐云瑾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一看就知道对胡萝卜这玩意深恶痛绝。
说起来这事还是南妧发现的。
刚来的斐云瑾谨小慎微,为了不被南妧嫌弃,那是努力做一个乖宝宝。
乖宝宝是什么样的?
肯定不能挑食吧。
偏偏赵叔一看斐云瑾不挑食,那自然是什么有营养就做什么,特别是很多小孩都不喜欢吃的胡萝卜几乎是隔一顿就出现在餐桌上。
胡萝卜丸子、胡萝卜炒蛋,甚至还有胡萝卜汁,对不爱吃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地狱。
斐云瑾一开始是照单全收,加上他自己能吃饭且是半低着头吃的,赵叔是真没发现。
直到南妧和斐云瑾开始同桌吃饭,那天饭桌上又有一盘清炒胡萝卜丝,正好放在斐云瑾面前。
看着盘中的胡萝卜一点点少下去,斐云瑾再次伸出筷子时却被南妧拦住。
“不喜欢就不要吃。”
这眼睛里的痛苦都要溢出来了。
如果不是刚好坐他对面,南妧估计也发现不了。
小孩子挑食是不好,但每个人肯定有喜欢和不喜欢的食物,只要不是太过分,南妧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像她不照样也讨厌海带、木耳这类食物,哪怕它们营养再好,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大人都做不到不挑食,更不用说一个小孩了。
从那之后,斐云瑾的碗里就再也没出现过胡萝卜,没想到现在这件事会被南妧拿来当惩罚手段。
斐云瑾一想起胡萝卜那奇奇怪怪的味道,包子脸皱成一团,拉着南妧的袖子就开始撒娇:“姨姨,小瑾以后不会生病了,不要让我吃胡萝卜好不好?”
斐云瑾以前是不敢向南妧撒娇的,就和他强迫自己吃胡萝卜是一个道理。
可随着时间过去,朝夕相处下人总是会发生变化的,斐云瑾越来越像一个普通的小孩,会撒娇会挑食,也会气呼呼地表示南妧是个大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