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突逢大变,常常会转变性情,我也变了,直到我被驱逐出了江南。临娘的坟被我安葬在江南城郊外,是我此生在江南唯一的牵挂。
雨花神君的人物传记,到这里全部解锁,玩家们看完后都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原来这就是一代魔君迷恋死尸、性情诡谲的开始。
仵作房内四人对话还在继续。
雨花神君眯起眼,语气轻慢到极致,隐约夹杂着一丝不快:“阮庄主把在下的生平挖得倒是干净,洗心山庄可是名门正派,莫非也想拿临娘的坟冢威胁我?”除了这一事,他没有任何弱点能受威胁,还是那句话,江南城蛊灾是活人之灾,而他魔门神君性情凉薄,只对死人温情,怎么会管活人死活。
阮雪宗与玩家们共享了游戏界面,他自然也看了前两篇传记,他深呼了一口气。
他清楚接下来的话,也许会击溃一个魔门神君,可为了守护江南城,他偏要说。
“我不想威胁你,只想告诉你一件事,当年跟你在棺材里的女尸临娘,其实没死。你对一个女尸产生感情的事,从一开始就错了,那不是一具女尸,从头到尾是一个大活人救了你……”
阮雪宗与魔门立场天然对立,他不管说什么,雨花神君都可能无动于衷。可偏偏他这段话却如平地一声惊雷,炸晕了在场数人,导致他接下来纵使说千百句,也比不上那几个字“临娘其实没死”来得诡谲离奇。
老仵作瞠目结舌,他大声道:“怎么可能呢!虽然周老爷说要尽快下葬,我也收了钱,但我也粗略验过了,棺材里确实是一具刚死不久的新鲜女尸。”
阮雪宗:“她恐怕被喂了假死药,所以棺材才那般设计,防止里面的人复活,千方百计想要爬出来。”谁料不仅关住了临娘,还关住了失足跌入棺材里的雨花神君。
他的话如一盆冰凉的水,冷不防浇在了众人身上,大家冷静片刻后,发现事情真有可能如此。
“当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棺椁里,雨花神君奄奄一息之所以能顺利活下来,靠的是他以为的死尸哺乳对吧……可是一个女人如果死了,她的身体会因尸僵闭合,血液也不会流动,不会再分泌乳水……”
当年孩童意识昏昏沉沉,对死尸产生了情愫,恐怕没有想太多。
同在棺材里临娘很可能没死,但她选择把活命的机会全都留给了雨花神君,以自身生命为代价,助他熬过了数日,更是在义庄失火时,用肉身挡住烈火,导致雨花神君只是轻伤,而她沦为一具面目可憎的焦尸,这从来不是什么死尸庇佑,而是一个活人的自发行为,却一直被误会了。
“我去调查过了,临娘生前有一个孩子,与当时的雨花神君差不多大。”随着阮雪宗最后一句话落地时,不仅老仵作人因为震惊而呆住了,他喃喃自语:“造孽啊我当年都做了什么……”就为了一笔钱、就为了一笔钱!
雨花神君脸庞僵硬,眼神空洞如雕塑般死寂,更像一具抽走灵魂的躯壳。
如果说魔门boss的畸形三观来自于少时经历,他被活人关进棺材,以为是死尸的温情助他存活,可如果这场少年经历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从今往后,又当如何自处?
这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故事,一场平平无奇的真相,这场经历影响了魔门boss的三观,间接衍生出了后续的故事,也许这就是江湖。
良久后,雨花神君脸庞苍白,他缓慢地闭上眼,道:“原来如此……我是彻底输了。”说这句话时,他似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双臂无力下滑。
是什么输了,他没有说,众人只能看到,雨花神君此时的脸色比失血过多的阮雪宗还要惨白,那面容依然清秀俊逸,却不似活人,更似鬼魅。
老仵作还跪在地上,颤抖着膝行过去,抱住自己这罪恶滔天的儿子泪流满面,却发现对方肢体寒凉,不施毒针也已然接近呆滞。
信念的击溃威力无穷,一代魔君恐怕今日之后就此陨落。
世间再无生死教。
阮雪宗抛下二人,找到雨花神君所指的蛊毒发源地,取出火折子一点,火光烧毁了无数的蛊毒,更是照亮了他如诗如画的眉眼。
即使解药知道了,不烧毁蛊毒发源地,他也不会心安。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击溃一代魔门神君的原因。
随着火势越来越大,焚尽了一切世间罪恶,留下干净的残灰,系统弹窗才跳了出来,【恭喜各位少侠玩家,主线剧情“江南城浩劫”已彻底通关】
一时之间,整个世界地图、所有玩家都在欢呼。
沈琼华终于按捺不住,冲上来给阮雪宗涂药,捧着千疮百孔的两只臂膀,白发老人神魂动荡、老泪纵横:“少主你怎么舍得以身涉险,这要留疤了啊!老夫一定
会为少主寻找这世间真珍贵的药膏祛除伤疤。”
“没关系。”阮雪宗轻声道,“留疤便留疤。”
他上辈子一直以此为执念,这辈子回顾四方,才发现有无数人站在他身边,为他来回奔波,为他赶赴江南,所以他的执念被彻底消除了。
在这片刀光剑影的江湖里,他有知己、有盟友,有一群吵吵闹闹的玩家,这辈子足矣。
阮雪宗长袖轻轻一遮,外套一披,两只手臂的疤痕彻底被挡住了,他微微一笑,像往日一般姿态云淡风轻,若无其事地走向了欢欣鼓舞的人群。
玩家们啊啊直叫:“今日的宗宗依然是盛世美颜呢!”
看着这一幕,系统007号心里一揪,下意识掏出了剧本,写下了一段文案,它决定把这段文案作为公测之后主线剧情的彩蛋。
【阮雪宗传记】
江南城危机已顺利度过,全城上下无不欢欣鼓舞。
仅有少数人知道,一旦掀开那厚重的衣袖,那一道道抽血制药的丑陋疤痕就会暴露无遗……
无需为他感到心疼,他本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