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牛皮笔记本重重砸落地面,瞬间就把陈婕从睡魔手里拯救回来,她差点从座椅上弹起来。
“哈——”陈婕困倦地打哈欠,挠着头发看时间,5:24。
“醒了?”
陈婕迅速扭头,身后办公桌是正浏览碎尸案笔录的李瓒,对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熬夜通宵的疲惫,连点油都没有,干净清爽令人妒忌。
“李队,您整晚都没睡?
李瓒没回话,端起浓茶喝两口,脑子里全是案件笔录的内容。
时间回溯到昨天下午三点半——
“下一个。”李瓒:“痕检科先来。”
痕检科代表是他们那儿的痕检高级工程师,上了岁数,模样老实平凡,杵着个厚底眼镜像做学术研究:“案发现场在城中村内,周围全是改装成公寓、出租房的农民楼,平时人流量大,现场痕迹基本被破坏,找不到有用的线索。”
“井里的物品已经全部打捞上来,经过分析检测没有发现属于死者的东西。也就是说,凶手可能还留着死者的衣物,也可能扔到远离案发现场的地方。”
陈婕:“要我是凶手,肯定扔得远远的,防止警方查到死者的身份。”
痕检科代表颔首:“凶杀案中,凶手将死者和死者衣物分地处理是为了抹除犯罪痕迹,减少破案线索,防止警方查到死者身份。目的就是阻碍警方破案。”
老曾跟着说:“然而凶手的潜意识做法恰恰说明,他跟死者认识,有一定的联系。”
命案中,刑侦工作的第一怀疑对象就是死者身边联系最密切的人。
李瓒:“没找到死者丢失的耳珠?”
痕检科代表:“没有。”
李瓒:“我让老曾带过去的女士钱包和血样结果出来没?”
钟学儒当即说道:“经检验,血样结果和死者的dna一样。女士钱包有两个指纹印,一个和死者一样,另一个不相同。我们对比过指纹库,没有找到相同指纹。”
“无犯罪前科。”季成岭说。
案发现场人流量大,很多痕迹基本被破坏,找不到有用线索。
目前查不到死者的身份,不知道第一犯罪现场,除了一堆碎尸块等于毫无线索。
“找一下最近四天内的人口失踪案。”李瓒说:“王珰珰,监控录像有没有线索?”
王珰珰在陈婕背后,毫无存在感,直到被点名才吸引了众人目光。
他说:“痕检科拿了安装在7、8、9、10、11巷巷口的4天内的监控摄像,而我们一共找到57个提旅行箱、旅行包分别路过这五个巷道口的可疑人员。”
“排除白天到晚上十二点这个活动频繁的时间段,剩下13个人。再排除进入7巷的,一共是5个人。”
陈婕:“为什么排除7巷?”
“因为7巷的小巷道被堵了。”王珰珰敲击电脑,多媒体屏幕出现一张照片,内容正是被杂物堵实的7巷小巷道。
李瓒:“主干道可以通往每条巷子,巷口安装了监控摄像。但在楼与楼之间还有狭窄的、没有安装监控摄像的小巷道。凶手选择老井作为抛尸地就说明他熟悉地形,自然会选择没有监控的小巷道。”
王珰珰点头,接着说:“已经在排查这5个人的身份。除此之外,公寓内部的监控摄像没有有用线索。”
信息很少,但在半天时间内,又是非犯罪现场的恶性碎尸案,取得的线索已经足够多了。
季成岭承认案子很棘手,唯一的侦查方向就是监控里5个可疑人员。
会议室很安静,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和圆珠笔落笔记录的声音,每个人都企图从蛛丝马迹里找出凶手。
“总结一下。”李瓒忽然说话。
陈婕和季成岭发现其他人纷纷放下手头工作,专心倾听,仿佛李瓒一开口就能指点他们在迷雾里寻找到方向。
“死者住在六联,和凶手认识,凶手熟悉地形,很大可能是当地居民或租客。先找四天内的人口失踪备案,再排查六联人口,其次留意东城区二手手机市场近四天的交易,重点排查来历不明的二手手机。”
其他人都点头应和,季成岭则问:“为什么留意二手手机市场?”
“因为死者在死前遭遇过抢劫。”李瓒合上档案扔还老曾,说:“老钟,包扔过来。”
钟学儒把装在物证袋里的女士包扔过去,李瓒轻松接住,放在桌面,食指点着女士钱包的铭牌:“陈婕,是你的话,你会扔掉这个包吗?”
陈婕探身看到女士钱包那金灿灿的铭牌,立刻摇头:“绝对不会!prada(普拉达),全新,价格在1300左右。我装手机都怕把它撑坏了。”
李瓒:“钱包里有个手机大小的凹痕。”
陈婕耸肩:“显然比我大方。”
季成岭不服气的问:“你怎么确定死者遭遇抢劫?也可能是凶手扔掉钱包。”
李瓒:“如果是凶手他不会在细心取走里面任何可以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后,还粗心地把钱包扔到垃圾桶下。而且死者太阳穴处有擦伤,巷道里发现的血迹距离地面高度大概是1.5米,排除抛尸滴落血迹的可能——排查5天前夜晚8点到凌晨2点九巷、十巷的监控摄像,应该能找到另一个指纹的主人。”
王珰珰:“好。”
陈婕悄悄移到老曾身后问:“既然确定死者和凶手都住在六联村,监控摄像也找到5个嫌疑人,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找个抢劫的?”
“因为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老曾一边整理资料一边说:“也许抢劫的正好看见死者。也许5个嫌疑人都不是凶手。也许我们猜测错误,死者和凶手都不住在六联村。也许是抢劫的既抢了钱,又杀了人——刑侦案件,尤其是命案,你既要追求最高效率,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微末的线索。”
“哇塞!”陈婕后知后觉:“就那么点线索,那么短的时间,李队就总结出那么完整的信息。”
“……这也太牛了吧。”
她好像稍微有点明白上届走的时候说那句话什么意思了。
老曾笑笑:“干活吧。”
————
陈婕:“李队,您昨天给经侦那边送礼了吧。”
昨天下午,李瓒在会议结束后就提着一个大礼袋盒拐进隔壁经侦的大门,出来时,手里的礼盒袋就没了。
李瓒抬头看她:“你猜一下我想干什么?”
“不太好吧……”陈婕假意推辞,两秒后迅速转八卦脸:“是不是提前送人情让人家帮忙破案?”
李瓒从旁抽出一本java课程设计,卷成卷:“洞察秋毫,火眼金睛,不给点奖励显得我太抠门。”
陈婕立正挺背,大义凛然:“再给我一个机会,我可以!”
“说。”
“您昨天那礼袋盒大红色,右上角印一个黄色故宫图案。正好我爸是老烟枪,所以我知道那个图案是中华烟的标志。另外,礼袋盒盒底凸出,烟的重量不会压塌礼盒,除非里面还装了酒!烟酒成对、儿女双全、双喜临门,老大您看我捧得怎么样?”
“天桥底下必须给你留位置。”
“水平一般,做人低调。”陈婕谦虚:“所以您是给经侦拉生意?烟酒造假?”
刑侦和经侦隶属刑警部门,前者处理刑事侦查工作,后者处理重大经济犯罪工作,譬如特大烟酒造假案。
李瓒打了个响指:“聪明。”
没等陈婕高兴起来,李瓒就把桌前的资料全推给她:“不要辜负爸爸对你殷切的期望,今天全看完,晚上给报告。加油,我太看好你了。”
陈婕:“……”
这还是个人吗?
砰——!
刑侦办公室的门被踹开,季成岭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后面是慢吞吞的王珰珰和老曾,三个齐齐站在李瓒面前,眼睛底下硕大的黑眼圈是通宵的勋章。
季成岭:“我们排查对比了监控里出现的五个可疑人员,结果都跟命案没关系。”
老曾:“确认死者的身份了。”
闻言,众人的注意力全转移到老曾那儿。
“两天前,有人来警局报案,称她妹妹已经失踪两天。失踪女子名字叫肖华,24岁,身高1米62,体重45公斤,她是金源广场一家夜店夜场的员工。金源广场和六联村相距一条大马路,所以六联村很多租客都在广场工作。”老曾将一张笔录递给李瓒:“肖华就住在六联村11巷一栋农民楼顶层,是公司租下来的员工宿舍。”
李瓒:“对比过dna了?”
“结果出来,确认是同一个人。”
笔录上有肖华的一寸免冠照片,相貌清丽,眼神清澈,而旁边的尸检照片则是浮肿腐烂的头颅。对比鲜明惨烈,令人唏嘘。
王珰珰有气无力的说:“5天前夜晚8点到凌晨2点钟的监控摄像看完了,找到抢劫的嫌疑人。大概在11点左右,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路过10巷,把死者的钱包抢走后,倒出里面值钱的东西,然后扔垃圾桶。没扔进去,掉下面了。”
“对了。肖华没有出现在监控里,她应该是走没有监控的小巷道回11巷的宿舍。”
李瓒抓起外套套上,说:“现在出发调查肖华的人际关系,重点调查她的男女关系。我去案发现场和死者的宿舍,陈婕和总局的宝贝青苗子去死者工作场所调查。老曾继续找抢劫过肖华的嫌疑人,王珰珰——”
“啊?”
“你继续。”
王珰珰头一歪,趴下睡着了。
李瓒雷厉风行,速度太快,吩咐完就不见人影,脚底依旧跟踩滑轮似的飞快。
‘总局的宝贝青苗子’季成岭满肚子气,李瓒三言两语总能点燃他的沸点,但每次又跑得飞快,让他爆不起来还得把硝烟往肚子里咽。
就……更气了!
11巷7栋,死者肖华居住的农民楼。
7栋楼道狭窄,没有安装监控和电子防盗铁门,任何人都可以进楼,安全系数很低。但是多以三室两厅的样式整套出租,一般由公司改成员工宿舍或多人合租,所以跟踪杀人碎尸难度高,可以排除。
李瓒走进一家馄饨店,坐下说:“大碗玉米肉馅馄饨,不加香菜不加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