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他裴彧吃了一肚子的瘪,只得悻悻地起身,行了礼,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细密的雨帘之中。
“谢殿……”
她还没说完,谢珩就已经伸出手指来,在薄唇上比了比,柔柔地笑道,“你我之间,多此虚礼,倒觉得生分了。”
她微微颔首,如此关怀备至,统统收进明亮的眼眸之中,一颗心扑腾个不停。
马车已经在府门外静静地等待着,她踩着杌凳小了马车,刚坐稳。谢珩高大挺拔的身影,从外头黑沉沉地压了进来,顿时,原本宽敞的马车内变得有些拥挤。谢珩挨着她悄无声息地落座了,二人皆无话,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刚刚在庭院中,如此说,为得只是想救他脱身,省得被裴彧烦心。哪想他倒好,半推半就竟然就跟上来了。
苏木槿对自己内心的纠葛,实在是哀声哉道,明明方才多期盼他送自己一程,可眼下却巴不得他立马消失不见。真真连自己的心,也摸不清楚。
帘外春雨初歇,有晓风扑面,更有卖花人入巷,吆喝声不绝于耳。已向黄昏,如火焰般熊熊燃烧的晚霞,在天空中交织出瑰丽的风光,霞光映照在脸庞上,倒像是醉意微醺,红彤彤的,煞是好看。马蹄嘚嘚敲击着地面,马车缓缓地驶过长街,朝镇北侯府奔去。
眼看离侯府越来越近,苏木槿的心却不由地躁动了起来。她看了一眼身旁同样端坐着,一言不发的谢珩,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殿下,其实这回我是偷……”
偷溜出来的。
她还没说完,谢珩眉眼轻抬,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广袖,轻轻拂过她轻挽的发髻,伸手替她簪好了快要掉落的步摇,极其平静道,“正因如此,本王就更要送你回府了。”
他语气虽柔软,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霸气,叫人不敢违抗。
他竟然都知道,果真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苏木槿听他这么一说,顿觉安心了不少。如若偷溜出府的事被爹爹发现了,少不了又是一顿训斥。且不说裴彧会如何看待此事,光是兄长那一顿说教,免不了又得头痛些时日。
但谢珩就不一样了,爹爹和兄长定然会卖他面子,更不敢随意指责。说到底,这一趟,自己倒算有惊无脸。
看着她一双明眸剪秋水,竟无意中将自己的魂也给勾了去,而今又鬼使神差地跟着她出了府。
苏木槿很快察觉到了谢珩炙热的目光,瞬间红了脸,声音像极了春雨绵绵,“殿下……”
一瞬间,谢珩连忙从她那冰肌玉骨上收回目光,转过身去,撩起车帘,朝外张望了一会,又道,“停车。”
听到声响,车夫拉紧了缰绳,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谢珩转过头来,轻声道,“本王去去就回。”
苏木槿不知道他究竟要去做什么,还没来得及问,谢珩已经不见了踪影。等再回来的时候,谢珩的手上已经多了串圆滚滚红彤彤的糖葫芦,在夕阳的照耀下,外头的糖衣闪现出亮晶晶的光芒,惹人喜爱。
“喜欢吗?”等上了马车,谢珩看着她的纤纤玉手,紧紧抓着糖葫芦,不由地问道。
许多零碎的回忆,一闪而过。她记得小时候,最喜欢吃糖葫芦了,里头的山楂果酸酸甜甜的,别有一番滋味。从前,谢珩最喜欢看她吃糖葫芦了,可自从她嫁进王府之后,只要一看到糖葫芦,就忍不住想到谢珩那张阴鸷狠戾的脸庞。
久而久之,糖葫芦竟变成了她最厌恶的吃食。
可现在,时光又慢悠悠地回转过来,要不是谢珩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她真想狠狠地拧自己一把,看看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沉默许久,她略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去,声音绵软道,“殿下只会捉弄人,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还会喜欢这个?”
说完,张开樱桃小嘴,如蜻蜓点水般在糖葫芦的上头,轻啄了一口。糖衣的香甜,丝丝入扣,一下子溢满了唇齿间。令她又忍不住尝了第二口。
偏偏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诚实得很,真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谢珩不得不怀疑,今日早朝,明明是他请求父皇下旨赐婚,现在看来更像是中了她的圈套。
只是现在后悔,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这一番话竟叫他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毕竟苏木槿说的是事实。他再猖狂,也万万不敢拉了谢珩来垫背,那不是给自己找苦头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