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大概是玄奘到达天竺国的时候,吕云澄参悟两位岳父的修行感悟,无意间发现了玉帝的隐秘。有句话说得好,当你凝望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着你。对魔鬼的钻研越是渊深,便越容易受到魔鬼的诱惑,进而堕落为魔。越是参与过那场大战,参与程度越是深厚,自身修为越是渊深,对于未知越是忌惮,那么便越可能堕落。玉帝看起来一直都很怂,实际上却是当之无愧的三界顶峰强者,先天而生的皇者之气,能够掌控多数力量。当年那一战,虽然成功封印了魔化女娲,却给玉帝留下了深深地阴影。玉帝当然明白,任何封印都有解开的时候,而且下一次遇到,当时使用的法门,绝对不可能发挥出效果。作为三界主宰,玉帝最为厌恶的便是不受掌控的未知,但敌人的实力实在是太强,只能倾尽全力研究术法。十年、百年、千年、万年……越是研究,沉浸的就越深,不知不觉间,玉帝已经完全沉浸其中。就如同昔年尝试以自身同化那只没有实体的邪魔,当玉帝发现自身受到影响的时候,已经彻底脱离不开。不过祂毕竟是玉帝,经历两亿多年的魔难才成为三界主宰的绝世大能。大能有大能的骄傲,祂可以允许自己死在强敌手中,却不能允许自己变成扭曲的怪物,尤其这个怪物曾经还是自己的敌人,那是最大的羞辱。既然已经脱离不开,那便拼尽最后的理智,在心头留下最终的意识封锁。所以,玉帝留下一位位带有记忆的老古董,等待后人发觉其中的隐秘。所以,玉帝最近百万年,变得越来越怂,不像是威压三界的帝王,更像是温温吞吞的老好人。所以,天庭几位“诸侯”的实力越来越强,自身实力却没有提升太多。放任吕云澄,放任孙悟空,放任紫薇大帝,放任青华大帝,放任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放任哪吒……一切的一切,不是因为玉帝过度求稳而变得从心,而是昔年存留的最后的理智,人为的在心头束缚了枷锁。许多人不了解自己,但这绝对不包括玉帝,玉帝非常非常的了解自己。即便内心已经扭曲入魔,但只要封印还在,只要封印没有解开,便只能是个温吞玉帝,而不是邪魔玉帝。温吞玉帝会下意识的放任天才,放任一切可能击杀祂、取代祂的天才。祂希望自己死在某位天才手中,而不是某一日封印自行解开,堕落为扭曲混沌、毫无意识、不成人形的怪物。这种心思,也是深深隐藏。否则在求生欲的作用下,封印会自行解开,不可能一直存留。至于玉帝别的作为,那都是作为玉帝这个神位,应该做出的考虑。也就是所谓的——顺势而为!假如一切都是束缚和违逆,那么一定会被发觉,这种顺势而为的做法,才是真正的稳重,才能长长久久。一门能够封印自己的修为,干扰自己的精神意志,甚至连求生欲都能蒙蔽的封印神通,吕云澄也没有见过。而能够在发现不妥之后,直接便以此门神通自我封印,玉帝的心性,也让吕云澄生出了几分敬佩。至少吕云澄做不到。虽然吕云澄也不会选择堕魔,但应该是倾尽一切的自斩一刀,用玉石俱焚的方式解决一切,而不是耐心等待。玉帝偏偏就等待了。因为祂是玉帝,祂是三界主宰,如果消失了,会引起三界的极大动荡。等待的后果,便是会极大地影响自己的名声,然后倒在自己的后手下,可能会身败名裂而死,可谓凄惨至极。明知后果,却仍旧选择承受,这种舍身取义的作为,不论当初为何做出这等做法,都一定是值得钦佩的。好事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圣人。一个人如果做了好事,哪怕并不是他的本心,哪怕只是无意为之,甚至是为了沽名钓誉做的掩饰,至少已经做了好事,总比不做要好得多。什么都没做,甚至作恶多端的,却辱骂做好事的是伪君子,只能用臭不要脸来形容,实实在在的臭不要脸!吕云澄面皮很厚,但不管是多么厚的面皮,那也是脸!吕云澄是要脸的!杨戬牛大力听完吕云澄的故事,面上的表情变得异常的古怪。杨戬:o((⊙﹏⊙))o牛大力:o((==))o杨戬是个少有的厚道人,但由于昔年玉帝做的那些事,对于玉帝不可避免的有几分怨言,并不如何亲厚。另一方面,对于玉帝的作为,杨戬觉得祂比自己还温吞,不像是帝王。本以为有什么歹毒算计,没想到竟然是故意为之,还是英雄作为,杨戬惊得差点把脑门上的眼睛一起睁开。牛大力同样觉得震惊,不过相比于杨戬,牛大力却淡定了一些。倒不是因为牛大力更聪明,而是因为他们家有两老古董,早在牛大力加入天庭的时候,丑牛便提醒过他,玉帝和曾经相比,性情大变,千万小心。如今听闻事情真相,牛大力只是觉得解开疑惑,仅仅只是“原来如此”,却不会表现得“竟然是这样”。杨戬叹道:“没想到玉帝竟然还有这等变故,这可真是时也命也。”牛大力道:“想想也觉得正常,经历了那场大劫,玉帝定然会拼尽全力研究对策,参与越多,越容易沉溺。”吕云澄道:“亏得玉帝拼尽全力的研究,否则也不会发现受到影响,更不能及时找到解决的办法。”“你打算怎么做?”“封印终有破解之时,咱们需要在破解之前,解决一切麻烦。”“我相信你不是野心勃勃之辈,也认同这种做法,不过此事绝不是直接出手即可,需要更多的盟友。”“没错,改天换地需要的不是一击必杀的刺客,最重要的也不是解决玉帝的麻烦,而是防止出现动荡。”“出手务必要一击必杀,随后用最快的速度,压下一切不服的声音。”“盟友方面我已经有计划。”“佛门那里怎么办?万佛大会并不会持续很久,一旦出现改天换地的巨大变动,佛祖一定会参与其中。”“大雷音寺不会出手,我早就已经找到了应对之策,如来不可能出手。”“时间呢?咱们有多少时间?”“万佛大会结束之日,便是咱们动手之时,多路齐发,一击必杀。”“还有多少年?”“掐指一算,六十六年!”“好,就让咱们兄弟一同努力,在六十六年后改天换地吧!”……时间过得很快,尤其当三界内外无有特殊动荡的时候,更是过得飞快。灵山万佛大会已经到了尾声,万佛诵经百余年,亿万佛陀菩萨罗汉伽蓝揭谛一同诵经,对于大乘佛法中的缺漏进行查漏补缺,收获着实不小。尤其大劫将至,三界底蕴充分爆发出来,无数诵经佛子修为快速提升。即便是黄风、地涌这种代替玄奘参加万佛大会的,修为也都提升甚多。甚至,就连佛祖,在此番全身心沉浸的参悟之下,修为竟然也有了一丝丝的提高,着实是件大好事。修为越高,提升越难,佛祖这等修为,一点点提高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察觉到了这一点,佛祖古井无波的脸上,也忍不出露出了一丝笑意。不过祂很快便笑不出来了。在吕云澄的推动下,修仙版特快高铁遍布四大部洲,把四大部洲勾连为一个整体,至今已经过了六十余年。对于神仙而言,六十多年不过是弹指一瞬,随便一次闭关潜修就过去了。可对于凡间而言,六十年却是很长很长的时间,更何况万佛大会并非是六十余年,而是持续百余年,百多年的沧桑变化,着实让人感到震惊。四大部洲,已经全部成为人类的聚居地,这一点并不算什么。可让佛祖愤怒的是,西牛贺洲仅存的佛国天竺,先是经历改朝换代,此后大幅度向大明靠拢,信仰飞速流逝。就在万佛醒来前的三日,天竺国竟然主动并入大明,成为大明的一部分。如今天下四大部洲,只存在了两方势力,大明和大秦,再无其他。不!不是仅存大明和大秦,而是……就在如来佛祖以慧眼观察三界变化的时候,燃灯古佛猛地诵念佛号,枯瘦的身躯爆发出仅存的恢弘佛力。大雷音寺众僧,本就在燃灯古佛的佛光的笼罩下诵经,大雷音寺方方面面均被燃灯古佛的佛光渗透,如今燃灯古佛爆发全力,自然是一网成擒。即便万佛同时出手,至少也会被束缚三日,三日时间,会发生什么?用不着三日。燃灯古佛只需要束缚一瞬,短短的一瞬间,一切便都已经足够。大雷音寺的大门被推开,玄奘一步步走到佛前,就如同当年来拜佛求经时那样,满脸严肃的走向如来佛祖。如来佛祖内心本是无比镇定,但一连串的意外实在是太过震撼,即便见到最为信任的弟子,也忍不住震惊。“玄奘,你来做什么?”“贫僧玄奘,从东土大明而来,去往西天大雷音寺,请佛祖退位!”玄奘的语调很轻松,但却好似打下一万个响雷,震得诸佛目瞪口呆。灵山诸佛已然忘了刚才诵念的大乘佛法,耳边只是不断回响五个字:请佛祖退位!请佛祖退位!请佛祖退位!数百年前,如来佛祖二弟子金蝉子在听讲道时打瞌睡,被佛祖训斥为轻慢佛法,去东土转世投胎历劫。本打算历经十世轮回来取经,没想到九世轮回便开启取经大业。更没想到的是,到了大雷音寺大门口的时候,玄奘竟然进入地府,用自己的血肉渡化冤魂,舍身成佛。舍身成佛自然是大好事,后来虽然发生阿依纳伐、阿傩、迦叶之事,却也只是白璧微瑕,算不得什么大事。万没想到,最先一个登上大雷音寺主动“造反”的,不是最不成器的阿依纳伐,也不是彻底堕魔的阿傩迦叶,而是这个舍身成佛的最成器的弟子。“玄奘,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弟子明白。”“但你却执意如此。”“不是执念,而是本心。”“原来当初你真的轻慢佛法。”“弟子从来都没有轻慢佛法,弟子质疑的一直都是佛祖本人。”“你……”“从很久以前,在弟子还是金蝉子的时候,便已经产生了质疑,不过那只是一些闪念,能够做的唯有在师尊讲道之时打瞌睡,别的什么也做不得。”“现在呢?”“九世轮回,十万八千里路,九九八十一难,弟子经历了太多太多,见识了太多太多,已经走出自己的路。”“是因为通臂猿猴么?”“不是,弟子今日至此,不是因为某处意外,也不是因为某处劫难,而是为了西牛贺洲千千万万的百姓。”“西牛贺洲百姓?西牛贺洲……”“西牛贺洲,天不高,地不厚,人不广,物不丰,百姓却多贪多杀,多yín 多诳,多欺多诈,不向善缘,不敬三光,不重五谷,不忠不孝,不义不仁,瞒心昧己,大斗小秤……”玄奘摇了摇头,道:“当年佛祖形容东胜神洲的话,哪一桩,哪一条,在西牛贺洲不能找到例证?”“随着弟子取经,大明和大秦顺着弟子走过的路,一路攻城略地,很多人说弟子是大明和大秦的奸细,但凭良心说,百姓在哪里过得更好?”“佛祖且睁开慧眼看一看,人世间不过百余年时光,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远远胜过你这位治世之尊数万年的治理,这难道不能说明问题?”“这些年,西牛贺洲对于佛门的信仰大大减少,那是因为百姓最实在,谁能给他们带来好生活,他们便拥护谁,而不仅仅是佛道之间的争端。”“莫说凡间,纵然是在灵山,难道便有真正的净土?佛祖可能不知,弟子当初并未得到大乘真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