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实力强横,进境凶猛,非是寻常人可以比拟。其之境界修为,亦不能从纸面上来看。他是已经自成体系,能够独立于天道之外的人!如今,你们可明白他实力究竟如何了?”神子殷长林目视两位雷祖世家族老,神色阴沉,缓声开口问道。两位族老都是天相境大能力者,但当下骤闻如此消息,内心震动,对于王安亦更多出了一分惧惮来,听得神子发问,俱是郑重点头,内心已然对王安极其重视。殷长林勾起嘴角,冷冷一笑:“不过,他实力虽然强劲,但也远远未至能瞬息斩杀两位法身巅顶,一位天相境大神通者的程度,我当时与他交过手,深知他当时战力,不过接近天相罢了。纵然吸纳尚国王道之气,如今也不过是能与一位天相强者相媲美,想要独对一位天相,以及两位实力加起来也可媲美天相的强者,仅他一人却是万万不能!你们方才得到消息,殷灵舟称他遭到了王安与先天教强者的袭击?”“是。殷灵舟正是如此传讯。”殷灵盘连忙回答道。“那么看来,如今先天教之中,又有人突破到天相之境了,是先天教主,还是仅剩的那两位太上长老?”殷长林低眉沉吟了片刻,方才道,“不论如何,成就天相的那位先天教修行者,必然出自先天教主,以及两位太上长老之中。雷祖世家身处现世,对于诸大势力强者手段都较为孰知。此三人所修根本法门,你们都是清楚的罢?”“清楚,自然清楚。”殷灵盘、殷灵明连忙作答。雷祖世家背后有古神存在支撑,能通过彼岸直接窥察诸事端倪,只要事物是在天地万气包罗之中发生的,他们皆能通悉。因而对于诸大势力隐藏战力、真实情况,自然分外了解。先天教如今仅剩的这三位高层,一向都是雷祖世家监视的重中之重,他们各自手段,两位位高权重的族老,自然清楚无比。只是二者内心都有困惑。此次家中似乎并未及时上报,先天教有人突破天相?是消息有所延迟,还是先天教另有手段,遮蔽了天相突破的消息,规避开了自家的监视?困惑归困惑。二者皆知,既然神子断定那位协助王安的神秘强者必是天相之境,且出身先天教,那么对方身份只可能在先天教主、两位太上之中了,不可能有例外。除却此三位,先天教实力最强者,便是被钦定为未来教主的那位圣女了。而其修为,不过灵仙之境。灵仙如何可能跨越法身之境,直接成就天相?!根本没有这个可能!“我身负祖神之命,降临现世,第一要务便是诛灭王安此獠,以免其继续壮大,最终成为心腹之患!”殷长林眼中冷光闪烁,回想起此身曾有一次被王安毁灭的经历,更觉万分耻辱,寒声道,“是以哪怕道则在前,只要能得悉王安行踪,只要有灭杀对方的机会,我便决然不可能错过!”“他们既然敢出手镇灭白阳教总坛的三人,极可能选择从此地渡河。但是,王安此獠心思多变,说不定另有筹谋。他镇杀的天生嬴鬼部,本就与嬴河关系甚深,因此而有其他涉足冥冥世界嬴河的办法,也不足为奇。是以,我须派人前往白羊教总坛,查探那边情况,一旦发现王安影踪,立即向我上报,我会即刻借天相降临!”殷长林目光转动,落在了殷灵盘、殷灵明两大天相强者脸上。二者神色迟疑,对于殷长林这样安排其实都有些抗拒。他们既知王安的恐怖,自然更愿意跟随在神子左右,与神子合力,不说镇杀王安,至少能与之分庭抗礼。可是让他们其中一个去独对王安以及先天教天相强者,他们就自觉无法应对,自身可能都有性命之危,自然也就不愿意顺从神子之命。殷长林见此状,忽然冷笑了几声。他气息演化,传承自雷祖的雷道威严生发,登时压得两位天相族老抬不起头来。族老本来有些逆反的心思,刹那就收敛去,面上皆是毕恭毕敬,一副听凭安排的表情。“你们放心,不论我令谁去白阳教总坛探查消息,都必然不会为之召来性命之忧。”殷长林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舒缓了语气,又道,“奉命前往白阳教总坛探查的人,可以持此物。如遇危险,可以激发此物,立刻便能召来祖神观照,请祖神亲自出手,为你等化解一次危险!甚至,你们若是表现得好,说不定会得到祖神青眼,如此一来,成就真仙也就指日可待了!”殷长林一边言语,一边五指摊开,浩大沧桑,蕴含永恒真意,亘古不朽的道韵就从他掌心弥散开来,那般辉煌永恒的道韵,甚至在四周虚空中盘结起了一道道法性真髓!仅仅是道韵演化,就生出了种种法性真髓!如此与两位殷氏族老气息相近,却更接近本源的气息显发,自然吸引去了二人全部的注意力,他们的目光落在殷长林掌中之物上,便再也无法挪开!殷长林手中,有一段人参须似的物什。这一节雪白的‘人参须’之上,正自散发源出祖神的道韵,任何殷氏族人只要感应到这般气息,立刻都会福至心灵,知悉这一截参须的主人,必定是自己血脉的源头!殷灵盘、殷灵明激动得颤栗,恨不能从殷长林手中夺去此物!先前他们甚是抗拒前往白阳教探查情形,害怕自身有性命之忧,但眼下只恨殷长林没把这个机会当场给自己,如此一来,自己就能掌握老祖宗的道韵气息,不仅可以借机参悟其中玄妙,若真遇到危险,也可以召来老祖宗庇护!恰如殷长林所说,如若自己侍奉得当,得到老祖宗的青眼,那么得到其亲自指点,成就真仙也就只是等闲之事了!这个机会,两个族老都不愿拱手让给对方。当下都是齐齐拱手,出声道:“我愿为神子鞍前马后,即便白阳教总坛危险颇多,亦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为老祖宗分忧,乃是我分内职责。如遇到贼子王安,我一定舍命相搏,务求将他留住,以待神子援助,顷刻镇杀此獠,永绝后患!”两人忙着向殷长林表忠心,都希望得到那一缕道韵气息,能够直接与祖神沟通,获得莫大机缘。殷长林看二者如此反应,也丝毫没有意外,嘴角一勾,笑容微冷:“既然如此,那便请灵明长老前去白阳教总坛探查吧。你已经完全凝练天相,与大道天理相合,以你之能,就算面对王安与先天教天相强者夹攻,亦足以支撑一时。”“好,好!”殷灵明连连点头,眼巴巴地看着殷长林掌心的祖神道韵,眼珠子几乎要黏在上面。殷灵盘则满脸颓然,不无嫉妒地看着殷灵明,羡慕对方得到了飞黄腾达的机会。殷长林毫不在意,手掌一推,掌心的祖神道韵便徐徐飘向殷灵明,对方连忙双手捧接,如获至宝。“去吧!”殷长林摆了摆手。殷灵舟更无犹豫,向神子微微颌首,毫不理会一旁的殷灵盘,化作一道虹光,顷刻脱离了河水滔滔翻滚的嬴河,在虚空中撕裂一道门户,投向了现世。从嬴河顺流而下,去向现世的源头-白阳教总坛消耗的时间,却比直接撕裂虚空,随便降临现世某一地,而后腾挪至白阳教总坛更多。嬴河之上,遍布法则之力。在此中踏浪前行,除当下‘关无咎’一人能畅通无阻,有如神助之外,余者皆有面临不小的阻滞。即便是殷长林背后有祖神赐下的神通手段,速度仍要慢关无咎一线,屈居其后。殷长林望着殷灵明的身影消失,眼神闪动,似乎对殷灵明如此热切的行径很是讥讽。他转过身去,看到‘关无咎’的背影已近模糊,与自己拉开了数里的距离,便开口同殷灵盘说道:“走吧!王安不一定会自白阳教总坛渡河,在冥冥世界循出嬴河河道,从此地渡河也说不定。他或许便在前方等待你我。此时不可懈怠!更何况,嬴河之中,蕴含无上道则,即便只是沾染一星半点,也足够你我进益了,这般好处,也不比祖神道韵差上半分了!”话音落地,他也不管殷灵盘的反应,瞬间化作一道雷霆,破浪突进,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身影已飞腾出数百丈。殷灵盘无可奈何,眼下也只能抱住神子这道大腿,希望能跟着他分润到些许机缘,也就赶紧追了上去。——‘关无咎’与先前或许已不是同一个人了。他自嬴河之中破浪前行,踏入冥冥世界之后,几乎没向前行进一段距离,便会得到河中沉淀的诸多莫名法性真髓依附、缠绕,不断融合入他的身魂。于是他的躯体发生着变化,生出了四首八臂,形象越来越偏向女性。他的神魂被法性真髓充塞,因而不断演化,能‘听到’、‘看到’世界的本源,万物孕生,自蓬勃到衰亡,皆在他眼中无尽演化。但‘关无咎’仍然觉得,自己仍是自己。自身的意识仍然接续着从前,并未有任何更改。只是自己当下这副形象,过于肖似色空天母了而已。也许是色空天母为自己提升修为的同时,在自己身上也留下了一些东西,最终导致自己变成了当下的模样?菩萨如是意图渡河,大可不必借用自己这副躯壳,可祂偏偏如此做了,为了成就关无咎渡河,祂竟以己身撞破了现世与冥冥世界之间的关卡。祂有何图谋?‘关无咎’内心也有颇多困惑,这些困惑,都随着他自身在嬴河之中如鱼得水,如有神助,乘风破浪而行,而尽皆变成了追逐嬴河尽头之秘密的执念。唯有抵达嬴河尽头,自己方能窥破生死,方能赢得一切!届时,菩萨施加于己身的种种谜团,也都会因为自身修为拔升而尽被窥破!‘关无咎’振奋着心情。眼前河水滔滔,忽恍之间,呈现出一幅幅画面,他看到:一座灿金色的莲台,散发着光明洁净,遍照一切的光芒,在永恒的大道中缓缓转动。那座莲台之上,无数形影孕生积累,愈来愈多。诸般法则道韵,随着那座莲台的转动而徐徐降落。有一些法性道韵,不知是否为冥冥之中的存在所推动,穿破了虚妄,落入‘关无咎’的躯壳之中。加速他自身的变化,越发与曾经的色空天母接近。同时,有一阵说话声传入了他的耳朵:“无人能逃脱永劫,唯有拥抱劫数,方能获得超脱,方能证见性中大光明……”“这是你的机会。”“这是你的机会。”“一切虚妄散尽,顿知诸相非相,顿悟四大皆空,如是,方能踏破彼岸。方能证见如来……”“如来,如来……”那些话语里,蕴含着天地的至理,蕴含着大道轮转的真意,它们统统化纳入了‘关无咎’身魂之中,推动着他,不断去向嬴河尽头,似乎要去拥抱所谓的永劫,要去获得超脱,证见如来。那些声音,只提及了‘如来’二字。未有在‘如来’之前,加上诸多尊号,譬如‘大日如来’、‘药师光王如来’。然而,仅仅是‘如来’二字,便让觉得,那些声音所指向的存在,乃是世间最尊贵,甚至是唯一的存在。与‘如来’相比,所谓‘大日如来’,所谓‘药师琉璃如来’,皆不过是祂法则的一种演化,一种化身罢了。祂才是立于永恒虚空中,代表着世间一切真意的、唯一的如来。这些画面,这些声音,在‘关无咎’脑海里响过一阵,便又各自消失了,好似从未出现过。但‘关无咎’的形象越发变化,已经与从前的色空天母有八成相似。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脑后,第四张面孔是一张悲伤的女尊相。而从前的色空天母,与其正面喜悦女尊相相对的脑后那张面孔,则是‘姜婶’越发显得年轻,越发有韵味,隐含一丝人性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