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将军天罚种率近千嬴鬼部士卒,冲入飞神军阵。甫一开始,便给飞神军造成了大量杀伤,成片成片的飞神军士卒如割麦子般纷纷倒下,嬴鬼部士卒气势如虹。敌我方双方军力自始至终,并未发生太大变化。然而镇国将军天罚种自初时踏入此方战场,心底非但没有感觉到丝毫胜机,反而觉得大势倾颓,根本无法挽回。短短半个时辰,却令胜机颠倒,尽数移换己方手中。之所以出现如此巨大的变化,盖因敌我双方士气此消彼长,而士气变化最重要的原因,却系于尚王一人身上。仅仅尚王一人,对于飞神军而言,便是最无可匹敌的大杀器!这道大杀器,如今尤还在彰显着自身的作用。战场之上,凡有飞神军士卒向镇国将军天罚种靠拢围杀,他便直接推出已被吓得四肢瘫软的尚王,令其作自己的挡箭牌!士卒们不敢以刀兵相向伤亡,自然节节败退!如此,飞神军军阵被嬴鬼部士卒割裂成了数块,每一块皆有重重嬴部道鬼围拢绞杀,如宰杀猪羊。诸部飞神军士卒被绞杀干净,然而仍有数百士卒簇拥在于廷益左右,在其号令之下或冲杀,或防御,便是这数百士卒,都给嬴部道鬼造成了可观的杀伤,近千嬴部道鬼,有百余死在于廷益所率的这数百士卒手中!但战至此时,飞神军诸部破灭。天罚种肆意吞噬战场之上的血肉,身躯已经膨胀到三丈之高,周身紫红邪光化作一张张怒吼的飞神军士卒人面,呼啸纵横,暴虐疯狂气息碾压战场。飞神军大势终究去矣。于少保率军作战,终究不过是负隅顽抗。随着嬴部道鬼将其余的飞神军尽数解决,血肉为天罚种所吞噬,诸道鬼团团围拢而来,即便于少保率部再如何骁勇,也避免不了所部士卒一个接一个倒下。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在于少保眼前化作了干尸。最后,偌大镇国将军府中,三千余飞神军一个不剩,战场上只有于少保一人,面对嬴部道鬼的团团包围,以及两尊‘镇国将军’的前后夹击。“将军!策动坑害将军之人,皆系于廷益一人主导!请将军将之格杀,永绝后患!”镇国将军天罚种将尚王放在了地上,他面对一丈之外、面色黯然的于廷益,脸上惊惶之色刹那退却,转为凶狠狰狞,指着于廷益厉声言语。明明是镇国将军害得尚王落入如此境地,他偏偏对镇国将军没有一丝恨意,反而对千方百计帮助自己恢复王统的于廷益恨之入骨,如此咄咄怪事,在世间却并不少见。于廷益抬目看了一眼尚王,内心已然对自己曾经侍奉的君王失望透顶,他看了看身前的镇国将军天罚种,又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镇国将军,摇头一笑:“我却不曾想到,阁下还能分化万千,还遗藏有一道如此强横的分身。”“正是因你漏算一招,所以招致今日满盘皆输。”镇国将军本尊身盯着于廷益的背影,吐气开声,眼神冰冷,气息疯狂。“既然兵败,本官别无他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于廷益丢下了手中宝剑,已然看淡生死。但镇国将军本尊身却偏偏没有如尚王所期望的那般,直接下令将之格杀,他挥手召来一队嬴部道鬼,开口道:“将此人押入牢狱之中,带下去吧!”一声令下,那一队道鬼便将于廷益挟持起来,带离了此地。之后,场中便剩下了尚王这唯一一个需要被处置的活人。尚王亦知此时乃是自己的关键时候,若把握不住机会,说不定会被两尊镇国将军给分吃了!他面露谄媚笑容,赶忙道:“两位将军,那于廷益的家眷也在京城之中,何妨将之一并锁拿了,镇压入牢狱?那于廷益坑害将军如此之深,不妨每日派人折磨死他的一个家眷,如此对他也是一种心神折磨!”镇国将军本尊身扫了尚王一眼,眼中恨意翻滚,冷声道:“你说的不错,此獠不受折磨,就此身死,太便宜他了!便照你所言,将他家眷尽数锁拿,每日在他面前折磨死一个,让他知道坑害了本尊,想轻易就死,却是绝无可能!亦唯有如此,方能略略消我心头恨意!”镇国将军既下了命令,自然有嬴部道鬼前去执行,往于廷益在尚阳的家中,锁拿其亲眷去也。镇国将军本尊身与天罚种站在了一处。后者气息疯狂,暴虐庞杂,已经隐隐盖过前者。自镇国将军本尊开声安排诸事之后,天罚种便陷入了沉寂之状态,看似气息活跃,其实灵智已然归于镇国将军本尊,而其灵智因为吞噬了太多血肉灵韵,已近疯狂,又与镇国将军本尊身合化,使得镇国将军本尊身亦逐渐变得疯狂起来。他安排了于廷益之后,便一直不住地看着尚王。目光中的恶意若能化作实质,能顷刻间把尚王压成粉碎!尚王不敢抬头与之对视,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直觉头顶寒意笼罩。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镇国将军本尊终于开口:“尚王,你虽误入歧途,但亦助吾镇灭了飞神军、天一道。今日之事,吾可以既往不咎!”‘既往不咎’四个字,镇国将军本尊咬得死死的,说是既往不咎,却更像是要将尚王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一般。镇国将军本尊一边说着话,眼神一边在尚王头顶来回扫视。他眼中所见尚王头顶,那道王气神柱变得黯淡了许多,其上已经浮现道道裂缝——这是国运更迭,民意翻转之征兆。其愿意放过尚王,自然不是因为尚王今日的协助,主因则在于尚王头顶的王气神柱——这道尚国气运汇集之神柱,将会成为镇国将军的人神气运身的温床。如若此时镇灭尚王,本就濒临破碎的王气神柱,也会跟着立刻崩解。纵然镇国将军再扶植出一个傀儡君王,想要再聚敛起如今规模的王气,亦要消耗几十年的时间。他如何等得起?!其当下吞噬了太多血肉灵韵,肉壳都开始被杂芜怨气同化,此时正是需要人神气运身来寄养自己神魂,充当自身容器的时候,怎可能会把尚王灭杀,再耗费几十年的时间去积蓄王气神柱?!所以,当下不论如何,镇国将军都只能忍。忍下尚王今日作为,待到来日,他将半成的人神气运身孕育出来,吞噬了王气神柱,尚王的死期便也要到来!尚王等候良久,原本以为不论如何,镇国将军都必然要狠狠惩罚自己,甚至出手将自己镇灭,却未想到对方最后竟决定不仅不杀伤自己,还依旧令自己坐王位!他愣在原地,正心思转动之时,镇国将军冰冷而厌恶的声音再度传进耳中:“还愣着干什么?回你的禁宫去吧!”其转而点出一百嬴部道鬼,令之簇拥着劫后余生,欢喜不尽的尚王离开了已成废墟的镇国将军府。自身与天罚种化作两团紫红妖星,曳过虚空,投向城外僻静之地。狡兔三窟,镇国将军自然在尚阳各处都预备有藏身之地,他所选的僻静之地,乃是在城外某处山峰的石洞之中。化为脸盆一般大的紫红妖星的镇国将军本尊身,与水缸般大的天罚种妖星相互围绕转动着。一缕缕血肉精气、灵韵从天罚种所化妖星之上袅袅溢散,投入镇国将军本尊身之中,而那缕缕精气、灵韵之上皆附带着细弱到几乎不可见的杂芜怨气。即便天罚种妖星再如何转动,运转代天神光,洗伐杂芜,也难以将杂芜怨气尽数祛除,因此镇国将军本尊身吸收天罚种妖星之力量,合化天罚种妖星之时,亦不可避免要吸纳一丝丝杂芜怨气。一丝杂芜怨气近乎微不可察,但诸多怨气汇集起来,依旧化作柳枝般粗细、手指般粗细……到最后天罚种妖星尽被镇国将军本尊吞噬容纳之后,那股杂芜怨气已经化作一道大蟒,盘绕着本尊妖星,大蟒之上生出一个个肉瘤,每一个肉瘤皆长着一张张飞神军士卒的面孔!飞神军士卒张口疯狂撕扯着本尊妖星,令本尊妖星不时震颤。暴虐,恐怖的气息笼罩了此间!本尊妖星紫红光芒盛烈,逐渐演化,内中首先积蓄血肉力量,生长出一条遍布细鳞,鳞片之上还有眼形符文图案的手臂,紧跟着另一条手臂也从中挣扎而出。两条手臂一从妖星之中生长,肉瘤大蟒更找到了目标,开始不断啃咬两条手臂,将之啃得鲜血淋漓,怨气也在啃咬的过程中,融入了两条手臂之内。肉瘤大蟒就此消散。而本尊妖星首先演化出的两条手臂之上,则尽数鼓胀起了一个个肉瘤,只是那些肉瘤尚未溃破,未曾长出飞神军士卒面孔而已。紫红光芒逐渐下移,延伸出了镇国将军的双腿、布满狰狞倒刺的尾巴,整个身子,最终他才长出头颅。代天神光就此散去。此时的镇国将军本尊,形象气息与先前已大有不同。其从前时时散发着疯狂气息,那气息能染污他人心智,却可令自身保持绝对冷静。而如今的镇国将军,尤在散发染污他人心智的疯狂气息,但同时那疯狂气息亦在侵染着他自己,折磨着他的神智,令其神智时时处于崩溃的边缘!它双臂之上布满了肉瘤,额头之上,更长出了一只完全漆黑的眼目,怨气在其中如海集聚,时刻翻腾!镇国将军坐在石洞中,恢复了良久,方才转动心念,令背后浮现一道虚空裂缝。裂缝中,嬴部家乡乍现,一道道紫红重瞳眼目聚集在裂口,一缕缕与王气相混的紫光汇集而出,击穿了镇国将军的后心,在其脊背上生生撕裂一道口子。威严玄妙的紫光不断喷涌,灌注入那道口子之中。不知过了多久,虚空裂口终于闭合。镇国将军后心的裂口也逐渐恢复弥合,他的腹部则开始鼓胀起来,一阵阵强有力的心跳从腹部传出,一缕缕紫色纹络遍及其腹部,调动其周身的代天神光,朝腹部集聚而去!代天神光每向腹部集聚一分,镇国将军近一丈高的身躯便萎缩一分,周身饱满的血肉就干瘪一分!它身上显出如此诡异的情形,分明就如同在孕育一个新的生命一般!咚咚!咚咚!心跳声在石洞中不断响起。阵法隔绝了此间与外界天地,无人知悉,这处看似平平无奇的石洞之内,此时正有一尊凶魔正在孕育新生!——尚阳城内。一处茶馆之中。三位罗教法度使坐在茶馆中,俱是神色阴沉,眼神变幻不定。他们本要确定镇国将军灭亡的消息之后,就离开尚阳。却没有想到,这个消息并不曾从镇国将军府传出,反而有其他的声音越发鼎沸,并俱传入了三人的耳中。三人因新的消息太过荒谬,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因此还曾潜伏镇国将军府周围意图探看。他们未有查探到结果。——镇国将军府已然重新被嬴部道鬼封锁。而这,却也变相作证了三人听到的新消息:尚王严令于少保撤军,镇国将军府就此解困,镇国将军正在府中修养,而拥兵自重的于廷益,因其所行所为触犯底线,已连同家眷一齐被投入牢狱之中!那样巨大的优势,镇国将军几无翻身之力。但其偏偏真正翻身了!于少保兵败被俘!这是为什么?!罗教为此事牺牲颇多,本教中坚力量-十余位罗教法度使,在此战之中折损了七八成。如若镇国将军被灭,付出如此代价自然值得。可当下情形却是对方还好好活着,原本占尽上风的于少保却兵败被俘了!三位法度使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因此在王都多盘桓了一日。终于探明此事的大概真相。竟是尚王出口,坏了飞神军士卒军心,以至镇国将军连同其分身抓住机会,翻转了战局!事情的真相,不免让人扼腕叹息,更对尚王切齿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