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捕头护送着崔元召,走到唐真人近前。他亦看到了唐真人铁索牵着的那一具具女尸,面露厌恶之色,掩鼻道:“唐真人,下官实没有想到,你身为府衙供奉院供奉,竟能干出这等事来!竟然以邪法诱引良家民女至野外,任凭你的弟子奸丨yín !走吧。与下官回府衙一趟。跟府尊好好说道说道!”崔元召只提了唐真人师徒以秘法诱引年轻女子之事。却对他亲眼所见的那一具具形状可怖的女尸,置若罔闻。唐真人看着崔元召,老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漠然道:“是府尊让你来的?”若是府尊让刑房官来此,便说明府尊早已预知到当下的事情。如此被第七班捕快听到,他们心中必会犯嘀咕。崔元召听言,顿了刹那。旋即道:“自是府尊让我来的!府尊若知供奉院里的供奉,做出了这般事情,恐怕恨不得亲自过来审问!”他这话说得含糊。把此事轻巧得揭过。唐真人却听到了个中真意,老脸上露出个阴沉的笑容:“好。那我们师徒便去见一见府尊。看看他是有什么话与我们师徒说道?”说完,其牵着铁索,拉扯着一串女尸,蹦跳着朝前走。血淋淋的女尸经过了王安的旁侧。他一转头,就看到她们大睁着的眼睛。崔元召似是觉得任凭这一群女尸大摇大摆走过,很是不妥,连忙与手下捕头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个捕头捡起地上的红布,匆忙过去,战战兢兢地用红布把那些女尸盖了起来。“王安,过了今夜,我会去找你玩玩的。”李英脸上挂着诡笑,从王安身旁走过。王安衣袖下的拳头骤然攥紧,眼中神光聚集!站在他周围的几个捕快顿觉有一阵阵寒意爬过后背,匆忙扭头四顾,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他的神色重归平静。“方捕头。哎”崔元召走到那拄刀立着的方重尸首前,双手扶着尸首的肩膀,脸上隐现悲伤。看他如此动情,第七班捕头们纷纷擦起了眼泪。低低的呜咽声在此间响起。“方捕头,为救民女,舍生取义!真乃英雄也!吾痛失一爱将!”崔元召悲声大放,捂着胸口,心痛至极。一时间,周围的呜咽声越发大了起来。身处这般悲戚的氛围里,不知为何,王安忽然觉得荒谬又可笑。此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早已设好的局。除了那些惨死的、被玷辱的民女,以及第七班捕快、方捕头,余者皆是恶贯满盈,罪恶滔天!先有南平知府得知唐真人以邪法诱引女子,以致十数民女失踪之案,故而设下此局。刑房官崔元召接到府尊命令,旋即把此局在月会上抛出。在其抛出这个看似美妙的陷阱时,心下已经计算好,由谁进入陷阱里,成为牺牲品!其阻止了一二三班捕头接下此案。余下四五六班捕头见前三班都不能出头,心下立刻有了揣测,纷纷收起争功的心思,最终把新的第七班捕头方重推出来,接下了这个陷阱!随后又有郑龙华在旁侧配合,把周平云这个自己手底下明显的眼线推荐给方重。如此明显的举动,一众老油子霎时看透。知晓此案必定凶险。周铁虎见状,跟着就把自己推到了局中,想借机坑杀自己!可惜终未能全如他们所愿。崔元召等人也太急不可耐了点。方重前脚刚死,他们后脚就出现。若说此中没有猫腻,谁会相信?!王安不禁想起自己追着李清儿到城墙下时,那在自己后方忽然窜上天的一支支火箭。那些火箭,就是崔元召用来掩饰其为何来得如此及时的东西吧?“先前若非看到你们所发的信号,本官与众兄弟只怕不能来得这般及时,那时,恐要生出不忍言之事!”一番悲哭之后,崔元召用袖袍擦着眼角,声音里难掩心悸道。其之所言,与王安心中猜测,根本分毫不差。可怜第七班众捕快被蒙在鼓里,尤觉得上官机敏,反应迅速,更加对崔元召感恩戴德起来。崔元召摆了摆手,止住众人的感谢声,正色道:“不能任凭方捕头,还有这位兄弟曝尸荒野。你们第七班挑几个人出来,把尸首送回他们各自家吧。明日,我会亲去他们两家请罪。是我没看顾好他们啊”“大人高义!”“大人,此事责任并不在你”“我们会好好把两位兄弟的尸首送回他们家的!”众捕快纷纷应声。随后,崔元召便带着一众人离开此地。独留第七班捕快在这里装殓尸体。“呜班头,你死得好惨呐!胸口这么大几个窟窿”“那些修行者真是丧尽天良,丧尽天良啊!根本就没把我们当人看!”“刘兄弟,你死了,让你家里的老娘可怎么办?她不得哭瞎了眼”“有朝一日,我们一定要抓住那两个修行者,为班头和刘兄弟报仇!”这时,一捕快忽然昂然而起,扫视众同僚,喝声道,“大家说,行不行?!”“行!”“一定要弄死他们!”“不能让他们小瞧了咱们这些捕快!”众同僚纷纷应声,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他们群情激奋,热血沸腾,一只只手掌叠在一起,忽就突兀地显出了那个孤立于人群外,并未随他们情绪激愤,也似乎没有多少仇恨的人王安。“王安,你不愿为方捕头报仇?”“也对,人家毕竟不是咱们第七班的”“嗨,可惜方捕头首先出头死了,拿命顶在了前头,不然说不定会是谁死呢?”“人不能没有良心”在众人的冷嘲热讽中,王安无声地笑了笑。惹来更多的指责。他毫不在意,走到前面,捡起了被随手丢在地上的方重的腰刀,看了看刀刃。刀刃上有一道深深的刻痕。这是方班头劈斩那束金光时,留下的刻痕。他把腰刀收入鞘中,看也不看众人,挎着两把刀大步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