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昏迷不醒不说,好不容易醒来,痛到连口水都不能喝。
如此一想,林墨白又把命剑摁了回去。
见小景飞身袭来,侧身躲闪开来,可那拂尘本就是当初林景的法器,如今物归原主,又有那种很奇怪的罡气操纵。
自然威力无穷,每一根拂尘的长毛,都宛如锋利的刀片一般。
林墨白饶是躲闪得如此轻盈迅猛,还是不小心被拂尘所伤,在脖颈上划出一条血口。
惊得林惊鸿大喊:“大哥!”
“我没事!这不关你们的事,都不许插手!他有气就让他撒!我看他到底能疯到什么时候!”
林墨白一声令下,那些门生便只能按兵不动。
同样按兵不动的,还有越无尘。
越无尘见小景如此,大抵也猜出,小景是怒气缠身,若是不将身上这股劲儿释.放出来。
反而会受到不轻地反噬。
小景看起来太乖了,平日里看起来也文文静静的。说话声音也温温柔柔。
哪怕是和越无尘争执,声音也不算很大。
难得看见小景如此动怒,对于一个六识不全的人来说,任何喜怒哀乐,都显得弥足珍贵。
林墨白但凡还有点良心,对林景这个弟弟,还有些许疼爱和愧疚,就绝对不会对小景动手。
而且,小景应当也不会吃亏。
因此,越无尘并没有出手阻止。
只是走上前去,替受伤的村民们包扎。
目光落在二虎爹娘身上时,越无尘的眸色又黯然了许多。
林惊鸿站在一旁急得又蹦又跳,后来见小景还挺厉害的,不仅一点没落下风,还把空手的林墨白逼得往后不停倒退。
虽然,林惊鸿很担心大哥的安危,但转念一想,小景不受伤就好了,只要小景消气了,那就万事大吉。
总归两个哥哥是手心手背,二哥终究是手心那块肉,林惊鸿的手指,只能对内握紧,却无法曲过去包.住手背。
见小景没吃什么亏,林惊鸿也就放心了。
知道小景很在乎身后这群村民,林惊鸿赶紧投其所好,也凑过去查探村民们的伤情。
可一只手的林惊鸿,其实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吩咐林家门生们都过来帮忙。
死者为大,林惊鸿让人脱下外裳,把二虎爹娘的尸体给蒙起来了。
余光一瞥,他瞥见了身旁的道士,略有些惊疑地问:“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阿轩周围?你与阿轩何时认识的?你又是哪个道观的道士?法号叫什么?师承何人?你大师兄是谁?”
一连串的问题,就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倒了出来。
越无尘懒得搭理他,淡淡道了句:“聒噪。”
而后便从村民们手中,接过了二虎子。
听见村民哭道:“二虎他哥,你也别回道观了,留下来照顾二虎子吧?他才失去了爹娘,可不能再被哥哥丢下了!”
“是啊,玉龙,你爹娘都死了,就剩这么个弟弟,你不照顾他,谁照顾他?干脆还俗吧?”
“玉龙,你爹娘都死了,你怎么……你怎么不哭啊?”
其余村民们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阿轩是个外来的,在二虎家就住过一阵子,方才还掉了眼泪,眼下又疯成了这样。
偏偏陈玉龙是亲生的,居然一点都不难过。
村民们不知道,道士是不是都这样,一旦入道,就了断与亲人之间的情分了。
还是说,只有陈玉龙是这样的。
多少是有些凉薄冷血了。
“我不是陈玉龙,抱歉,此前是我骗了各位。”
越无尘轻声道:“原本,我是想解释清楚的,可没想到事发突然……抱歉。”
此话一出,村民们满脸不敢置信地面面相觑,实在没想到,面前的道士居然不是陈玉龙!
那么又为什么要假扮陈玉龙,还来到陈家村,帮了他们那么大的忙?
莫非是为了……
村民们为人都很老实,但也不是傻子,纷纷把目光落在了与林墨白正打得难舍难分的小景身上。
直觉告诉村民们,面前这些人都不是普通人,而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阿轩,原来也不是普通人。
看着村民们如此沉默,又有些警惕的样子,越无尘又开口道:“不过,我会你们重建家园,也会好生为死去的桂芬,还有二虎爹娘超度的。”
村民们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将二虎子从道士怀里接了过来。
“可怜的二虎,实在太命苦了!”抱着二虎子的妇人忍不住哭道:“那陈玉龙到底在哪里?还能不能回来了?总不能放着弟弟不管吧?”
越无尘道:“此事,待我回到宗门,必定会调查清楚。”
二虎娘临死前的遗言,只有小景一个人知道。
因此,越无尘还不知道,真正的陈玉龙再也不会回来了。
当初死的人,远远不止林景一个。
伴随着林景以身殉道,还有很多涉及其中的弟子们,也跟着死去。
他们中很多人,被废掉了修为,逐出师门后,只想回家找亲人。
可失去了修为的他们,比普通的凡人还要弱。
有些扛不住冰天雪地,冻死在了荒郊野岭。
有些没有银钱,在街头沦为乞丐。
还有好些人一心一意想要回家,再见亲人最后一面。
可山高水远,回家的路太长了,也太曲折了。
他们和林景一样,死的时候年纪也不大,同样没熬过那个寒冷的,冰雪交加的冬天。
一直到死都回不了家。
“奇怪,那你到底是谁?你接近阿轩,到底有什么目的?快说!”
林惊鸿一跃而起,提剑指着越无尘,呵斥道。
越无尘好像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不过抬手曲指轻轻一推,命剑铮的一声,直接脱手而出,倒飞出去。
深深地扎在了地上。
那些林家的门生见状,也赶紧冲了上前,把林惊鸿护在中间,满脸警惕地剑指着越无尘。
越无尘没说什么,等帮一个村民接好断骨之后,才冷声道:“本座可不是你二哥,不会像他那样,处处纵着你。你二哥当初都不敢拿剑指着本座,就你也敢?”
林惊鸿听罢,微微一愣,这语气好熟悉啊……
这不就是越宗主?
可是,越宗主怎么变了模样了?
居然还同小景在一处?
可恶!
林惊鸿心里暗暗怒道,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直接吞颗易颜丹,然后换个身份接近小景,再和小景当朋友。
还怕小景会一次次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现如今被越无尘捷足先登,小景经此一事,必定警觉了,以后再用这招,怕是不行了。
“你到底疯够了没有?还嫌事情闹得不够丢人?”
林墨白趁着躲闪拂尘时的空挡,一把抓住小景的右手,压低声儿道:“够了,阿轩!别再闹了!事情已经闹得很难看了,再闹下去,如何收场?”
“拿开你的脏手!”
小景丝毫不领情,一拂尘打在了林墨白的手臂上,抽碎了他的衣袖,划出了道道血痕。
林墨白分毫未松,反而抓得更紧了,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阿轩!别再闹了!我不过就是杀了个纵火的邪修,我有什么错?你就追着我要打要杀的?”
小景咬牙切齿道:“我要真相!”
“没有真相!你眼睛红成这样,你知道什么?只怕待会儿你就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林墨白看着这双爬满血点的眼睛,以及小景身上散发出的诡异罡气。
生怕小景会遭受到反噬,赶紧又好言相劝:“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我可以解释!阿轩,你听话,把拂尘先放下来,好不好?”
“不放!”
小景的脑子里燃烧着熊熊烈火,根本无法正常思考,也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只觉得浑身好痛,好热。
要是不把这股怒火发.泄出去,那么他今日就得死在这里了!
很不幸的是,林墨白就成了活靶子的不二人选。
小景见他就骂,见他就打,一拂尘一拂尘地打过去,手底下毫无章法,可每一次都毫不留情。
林墨白渐渐有些躲闪不及,身上被划出了好多血口。
等小景再一次冲上来时,林墨白呵斥道:“住手!你再敢上前半步,休怪我不客气!”
结果小景不仅敢,还提着拂尘追着他打。
将脚下的大地,生生掀开了一层,泥土和灰尘飞扬在半空中。
林家的门生们见状,满脸的惨不忍睹。
自打入了林剑山庄,还是头一回见家主被人追着打。
还一点不还手地狼狈躲闪。
众门生也越发确定,这少年的真实身份,必定不简单。
只怕不仅仅是林景的“替身”。
林墨白在被追着打了,将近半个时辰后,终于开始恼羞成怒了:“阿轩!你疯了不成?别以为你现在神志不清,我就不敢伤你!”
小景冷冷道:“谁也没有求你让着我!”
说着,又飞身而起,凌空一拂尘抽了下去。
林墨白气得面色铁青,整个人好像风中残烛一样,微微张着嘴,呼呼喘着粗气。
是他错了!
大错特错!
错到离谱!
林景是林景,小景是小景!
小景根本就不是他当初那个,善解人意,温润如意,解语花一般的听话好弟弟!
根本不是!
不仅不是,小景还是气死他的一把好手!
明明小景对其他人说话,都是温声细语的,偏偏对他一个人疾言厉色!
明明此前小景失控时,见人就伤,可眼下却只伤他一个人!
如此的区别对待!
如此的蛮不讲理!
如此的以下犯上!
这样的小景根本就不是他听话乖巧又懂事,贴心善良还温柔的解语花好二弟!
而是气死人不偿命,身份不干不净,丝毫不顾念兄弟情分,不知好歹,抹黑林家门楣,还在外头丢人现眼的冤家!
林墨白都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步骤出了问题。
居然迎回来的,不是他们所有人心心念念的林景,而是这么一个六识不全的……傻子!
林墨白都快要气炸了。
气到气血翻涌而上,连舌尖都能尝到一丝血腥味了。
可他又偏偏舍不得对小景动手!
万一伤到了小景,林墨白才要真真吐口血出来。
“别疯了,再疯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嗖啪——
“阿轩!你醒醒!好好看看我是谁!”
这句话有用,小景果真停了下来,好像迷茫的小兽,微微歪过头去,打量了林墨白一番,而后……
他越发毫不留情地一拂尘抽了过去。
小景神情麻木地道:“你是我的仇人!”
林墨白真真是要被他活活气死了!
终于还是把他气到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林墨白一揩唇边的血迹,怒道:“若是姨娘还在世,看见你现如今的样子,不知道该有多难过!照影!大哥对你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了!”
“你若再不停手,那么……”
“大哥真的要出手管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