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无尘缓了缓心神, 将自己从小景身上探究出的结果,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三人。
整个过程中,他的语气都不急不缓的, 好像在说一件很稀疏平常的小事。
但手却一直蜷缩在宽袖中,因为攥得过于用力, 连指骨都微微泛白变形了。
林惊鸿的眼泪,从刚才开始一直都没断过。
他本来就是个急性子,哭起来也跟别人不一样。
不是可怜兮兮地抹眼泪,而是张着嘴跟孩子一样哇哇乱哭。
哭得像是个二百多斤的傻孩子。
林墨白也没空去呵斥林惊鸿哭得太没风度了,心头说不出来的痛楚。
原本他以为,即便过了三五年, 哪怕三五十年, 林景重新问世。
即便不说同从前一样天赋异禀,艳绝玄门, 起码也是个骨骼惊奇, 面容清秀,身家清白,一身正气的少年。
可据他所知,小景的身家并不清白。
不仅不清白,在南阳那个偏僻的, 鸟不拉屎的地方,还颇为有名。
可这个“名”却并不是个好名声,反而是那边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取笑的乐子。
从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问问便知,房里躺着的那个少年, 不仅是个傻子, 还是个断袖。
虽然是常家的一个庶出少爷, 但并不受宠。
母亲原本就是个外头画舫上卖唱的歌姬,被风流的常家家主瞧上,十两银子一夜风流,意外就怀上了。
被带回常家后,也是个没名没分的。
因为生得颇有几分异域风情,得宠了好长一段时间。
后来生下了儿子之后,又被善妒的常夫人针对,一直跟儿子住在破烂不堪的小院落里。
林墨白还听说,那孩子小时候生病无人医治,把脑子烧坏了,所以就很蠢笨,别的孩子一岁会走路了,可他还不会爬。
别的孩子都会读书写字了,那孩子还不会说话。
又怕傻子出来闹事,丢常家的脸面,就一直被人用铁链子锁起来。
不久前又被常家使了个毒计,把他一个正儿八经的男人,强行送上了花轿。
送上门让王家的病鬼糟|蹋的。
都如此这般不堪了,那王家还不要他,连夜就把他赶走了。
这些都是林墨白到了南阳时,听当地的老百姓说的。
说的时候,那些市井小民难免带了几分恶俗的调侃,说那少年被人如何如何欺辱,如何如何玩弄。
当时林墨白听了,都忍不住眉头直皱,还曾冷嗤,觉得世间怎么会有如此不堪入耳的事情。
并且认为,谁家生了那样不堪的孩子,真是丢尽了家族的脸面。
可不过短短几日,那传闻中如此不堪的傻子,居然就成了他思念了整整七年的二弟!
这让林墨白一时之间很难接受。
曾经的玄门高足,一朝沦落至此!
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他怎么接受得了,那么不堪的弟弟?
甚至,他还觉得,林景与其变成了现在这样,还不如不回来。
如果林景永远不回来,那么在他的回忆里,林景就永远是头顶那轮清冷的月亮。
永远高高在上,永远不染纤尘,永远都是道宗的高足,他们林家出色的子弟!
可里面躺着的那个孱弱可怜的少年,却又的的确确是他的弟弟。
是他曾经宁愿舍弃一身血肉,跪在剑冢之中,跪长阶守长夜,叩求祖上神灵庇佑,求上苍垂怜,以己之命为誓,换所念之人回来。
如今真的如愿以偿了,林墨白竟然觉得,接受不了这样的林景。
“不管二哥变成什么样子,他永远永远,永永远远都是我二哥!”
林惊鸿哽咽着求道:“越宗师,求求您了,一定要救活我二哥!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救活他!我林家有的是灵丹妙药!实在不行,把我的命分给他一半,我只要二哥活着!”
他可不管二哥变成什么样了。
哪怕二哥面目全非,记忆全无,法力尽失,变成彻头彻尾的废人了,那也还是他二哥!
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的!
二哥就是二哥!
如果当初不是他太任性,非要独自闯魔界救大哥,那么二哥也不会跟着去。
如果二哥当初不跟着去魔界,也许后来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
他跟二哥是双生子,双生子就应该同生共死。
当初二哥死的时候,他痛不欲生,几乎肝胆俱裂,重伤卧床昏迷了半月。
醒来后曾经不止一次寻死,可最后都被劝下来了。
大哥说,他一共就两个弟弟,已经失去了一个,不能再失去最后一个了。
现如今二哥终于回来了,林惊鸿再也不会松开他的手了。
越无尘道:“他不会死,现在的伤情已经稳定下来了,但是……”
顿了顿,他的面色沉重起来,迟疑道:“他的灵智受损严重,丧失了生前所有记忆,此前并非他主动召唤拂尘,而是拂尘护主心切。”
“那现在怎么办?难道没有办法恢复我二哥的灵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