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茫然地盯着通话结束的页面?,正生着气,手机却响了。
手机贴在耳边,她听见他说:“好了,现在想聊多久就?能聊多久了。”
从那以后,她每次给他打电话,他都先拒接,然后再重新给她打回去。
一开始还只是随便闲聊,后来她也拿一些?学习上的问题问他,她常问他数学题,她坐在小板凳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题目,他听得认真,她能听见电话那头钢笔写字时的沙沙声。
“你是自己一个人住吗?”她好奇地问。
“今天是。”
简宜没听明白。
“为什么今天是?”
“宿舍太吵了,”傅屿岸那边写字的声音还没停止,“知道你今天要打电话过?来,所以我回家?里住了。”
简宜的心口被撞了一下。
……
沉默的这十?分钟,不知傅屿岸是不是也想到了这些?,她看到他神色暗了暗,忽然念了一串手机号码。
“18955726xxx……”
“嗯?”简宜不解。
“你不记得了?”傅屿岸眉头微皱。
简宜认真回忆,这才想起来这是阿青叔叔的手机号。
“那时候,每周六晚上八点?,这个号码都会准时出现在我的手机屏幕上。”傅屿岸眉眼弯弯回忆起往事。
说起来,那会简宜最期待的就?是周六的晚上八点?,因为那阵会有很多人聚在阿青叔叔家?打牌,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愿意把手机借给她玩。
简宜意外:“你竟然还记得。”
“当然,”傅屿岸目光变得悠远,“我最近做梦时常会想起以前的事情,每次醒过?来都觉得我好像不知不觉中错过?了很多。”
“比如呢?”她好奇地问。
“错过?了答应陪你去看的那场雪,错过?了你入学的第?一天,错过?了你十?八岁的生日,也错过?了你准备了那么久的心意。”
这是意料之外的回答,简宜抬起头看他。
这些?话唯有最后一句她没听明白。
“简宜,你现在还喜欢吗?”明明风那么大,简宜这会竟不觉得冷,又听见他说:“还喜欢我吗?”
简宜几?乎半个身子僵住,他的眼中如有千山万水,而她从他的双眼里望见了她所有少女时代的回忆,一段一段的,带着锚点?的,全都与他有关。
她攥紧了手心。
在这一刻,她只剩下茫然,因为连她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不知道她到底还喜不喜欢他。
“早在一年前,我就?该先开口的,如果那时候我做出了不同的选择,我们之间就?不会绕了那么多的弯路。但我想我们还没有完全错过?那场雪……”
傅屿岸的手落在她的发间:“简宜,你还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风声盖过?了心跳声,简宜觉得自己失去了思考能力?,她一向是个做事果断的人,可此时此刻,她犹豫了很久。
因为面?前的是她第?一次真心喜欢的人,可好像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望向远处漆黑的夜空,她做了一个决定。
“如果待会我数到十?,外面?刚好有人在放烟花,我就?答应你。”
傅屿岸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神色一滞。
现在已?经?过?了放烟花的高峰期,已?经?有半个小时没有人再燃放烟花。从这个角度来看,他没什么希望。
这边,简宜已?经?开始倒数——
“一、二、三、四?、五……”
傅屿岸听见自己心跳声剧烈。
简宜还在倒数,声音却逐渐紧绷,夜空一片安静,然而就?在她数到第?十?秒的时候,烟花从平地升起,砰地一声,在高空绽开。
无比绚烂。
竟比今天她看过?的所有烟花都要好看。
傅屿岸庆幸,仰头望向眼前的烟花,那阵急促的心跳声仍未平复。
“简宜,”傅屿岸笑着说,“说好了,你不能耍赖。”
“我没说要耍赖。”她声音弱了些?。
傅屿岸喉结滚动着,试探性地伸出了手,指尖触碰,他握紧了她的手,简宜没有拒绝。
烟花声响太大,简宜没有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直到卫寒已?经?走到她眼前,她才脸色变了变。
“你刚刚去哪了?”她问。
卫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死死地盯着他们十?指紧握的手,最后视线落在她泛红的右耳。
“什么意思?”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望向简宜,“你们为什么牵着手?”
傅屿岸正要开口,简宜却阻止了他。
“我来和他说吧。”
她觉得她的确该和卫寒把话说清楚。
傅屿岸迟疑了片刻:“好,我就?在楼下。”
这下天台上只剩下她和卫寒两个人。
虽然刚才这么说,但其实她也没想好要对卫寒说什么。
简宜从上高中以来不乏被人告白,她一般拒绝的话术都是“谢谢你的喜欢,希望你早点?找到互相喜欢的人”。
但这些?话对卫寒来说没有必要,因为他看上去也没有多喜欢她,而且以卫寒的速度估计半年能换三个女朋友,她说这些?话反而显得太可笑。
一时,简宜确实有点?头疼。
低头看见卫寒裤腿上都是泥,鞋子脏得不像话。
“你刚刚去哪了,怎么鞋面?都是泥。”她问。
“不用?你关心,”卫寒还在固执地问,“你只需要告诉我,他为什么牵你的手?”
“你不要告诉我,你们在一起了。”就?这片刻,他想到了最坏的答案。
话音刚落,他看到眼前的人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烟花还在头顶绽开,照得黑夜如同白昼,卫寒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明白他只是离开了三个小时,他只是去镇上买了些?烟花,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听见简宜闷声说:“明天九点?,镇上有一趟可以直达江城的大巴车,你早点?回去吧。”
“你现在是嫌我多余了?”
简宜好心提醒的话,被他误解成这样。
她一下也没了好脾气:“卫寒,你弄清楚,不是我让你来的。”
“是,是我自己要来的,是我非要赖在这里的,全都是我自作多情,”卫寒心里难受得要命,眼睛又酸又涩,“我担心你没钱回家?过?年故意给多了你两万块,我担心你打不到车回家?特意租了车送你回去,我担心你放寒假会忘了我,所以我死皮赖脸跟来的。”
骤然听到这些?话,简宜还是有些?诧异。
原来那两万块竟然是这样的意思。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觉得我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但我从小的生活环境就?是那样的,我不需要去学习那些?东西?,不需要知道切菜有多少种刀法,不需要知道怎么样‘勾芡’,什么是‘挂霜’——”
简宜打断了他:“所以,我说我们不合适。”
“可我现在在学了啊……”卫寒眼睛红了,声音裹在风里听不真切,“我才刚开始学,你根本没给我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