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火燃烧得很猛烈, 呛人的黑烟迅速填满了钟楼,石头阶梯被烤得发烫。
庞大恐怖的黑影从烈焰里缓缓升起,它强而有力的触手穿过黑烟, 搭在钟楼的窗口上。
触手左右盘旋着, 在坚硬的岩石上划出了一道道可怕的齿痕。
流淌在阶梯上的助燃液体被怪物的身躯压灭。
它就像是一个城市摧毁者, 一个宣告着人类末日的死神,在混乱动|荡的黑暗之夜降临。
“轰嗡——”
咆哮声宛如山体崩落,又带着恐怖的回音。
墙壁震颤, 近处的玻璃窗全部碎裂, 音波在建筑之间回荡, 扩散到了整座城市。
水浪莫名涌起,所有堵在河道上的船都经历了一次颠簸,有人摔倒, 有人被东西砸中。
“上帝啊!”
人们意识不清地哭喊着。
混乱离奇地平息了一分钟, 因为很多人已经躺在了原地, 无力爬起。
这时白磷燃烧殆尽, 钟楼的火焰熄灭了,只余下一阵阵呛人的浓烟。
钟楼下方的广场。
盖密尔戴上面具,仰头注视刚才的“表演舞台”, 似乎很满意自己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大场面。
磷火的烟雾气味太浓, 詹森总觉得身上沾了弄不掉的味道, 他低头闻了闻, 表情嫌弃, 他不明白盖密尔为什么完全没感觉到?
其实秘密教团的“温暖按摩”惊喜体验效果很不错。
磷火的燃点低, 即使剧烈燃烧, 也比一般的火场温度低一些。
如果像邪神一样不怕这种蚀骨之火, 确实会感到暖融融的, 烤着烤着都想睡觉了。
这让詹森更想找到那个秘密教团了,如果教团的地窖里全部是这种“自毁装置”,他……肯定是还要再尝试一下的。
“那个像章鱼一样的影子,是你故意伪装出来的吗?”
詹森回头看盖密尔,同时拼命思索有哪个邪神长得像章鱼。
章鱼没有。
可是有触手的邪神挺多的。
十个里面至少有三个吧!
什么,百分之三十的比例听起来不算高?
邪神是混乱无序的生物,长相根本没有规律,触手已经是同类里一个很显著的特征了。
不过大家的触手形态,是多种多样的。
比如詹森的触手就跟章鱼腕足没有一点关系。
“别想了,我没有伪装成其他同类。”
盖密尔表示自己没有嫁祸给别的邪神。
“那你……”
“你没有发现吗?在人类的传记传说里,经常出现那样形似章鱼的巨大怪物。”
盖密尔随手拿出一本书,翻到插图那一页递给詹森。
图画上有一只巨鱿缠绕着三桅船,在狂风暴雨里试图把船拖入海底。
“嗯,我看过,不过它们不可能是邪神眷属。”
长得太“普通”了,一点都不混乱。
就是把章鱼鱿鱼放大了很多……好吧,人类太脆了,这样的怪物确实很可怕。
詹森仔细回忆,确定亿万年前地球有这样的生物繁衍,后来在深海里可能还有一些幸存者,然后它们或者它们的尸骸被不幸的人类看见,这才有了类似的传说。
“人类总是相信有据可循的东西。”盖密尔把书收回了阴影。
詹森有些理解了:“所以,你在创造一个新的邪神传说?”
盖密尔摇摇手指,认真地说:“不是神,是一个强大的、人类可以对付的怪物。”
如果秘密教团发现邪神降临在威尼斯,不想抵抗,全部跑了呢?
那还玩什么?
——寻找敌人的第一个关键,不能让敌人死亡。
伪装人类的侦探游戏难度好高啊!
“刚才释放的咆哮声既不是来自你,也不是我,而是一条海沟里火山喷发的声音。”
盖密尔的准备很充分,他早就发现人类很难抵抗某种频率的声波。
他在自己的收藏里翻了翻,发现这个声音最实用,混杂的爆炸响动还能借着钟楼的燃烧掩饰过去。
“人类会感到头痛、乏力、昏迷……如果我们的侦探先生在这里,他可以清楚地分辨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可是他不在啊!”
盖密尔愉快地扬起手臂,模仿人类剧院里的开场揭幕,对着詹森说,“这座城市即将成为一个巨大的舞台,做好冒险的准备了吗?”
***
四个披着灰斗篷的人抬着一个昏迷的男人,弯腰在低矮狭窄的通道里穿行。
通道的墙壁上画满了奇怪的符文。
符文的颜色很诡异,有些是漆黑滑腻像提炼过的油脂,有些是触目惊心的鲜红。
这些黑红色交缠着形成一个又一个复杂的阵纹,如果它被画在广场的地面上,肯定会有人尖叫着恶魔召唤阵然后晕倒,因为这些线条是活的,它们像有生命一般在墙壁沟槽里流动。
每走一段路,人们就要停下来等待几秒钟。
通道里回响着咔嚓咔嚓的齿轮转动声,显然墙壁与天花板后面埋藏着机关。
当最后一道石门缓缓开启,灰斗篷们快步进入之后,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前方是一个个简陋的石头屋子,像是中世纪的地牢。
地牢入口插着一根火把。
火把上方有一个跟整间地牢格格不入的东西:玻璃吊灯。
玻璃被烧制成漂亮的红色,深浅不一。
远看就像那些女主人引以为傲的花园藤蔓,经过精心的修剪,枝叶规律地盘绕着,一朵朵半开的玫瑰探出头来。
这件堪称珍宝艺术的杰作,在火把微黄的光亮映照下,泛着蛋糕上糖蜜一般的焦甜色泽。
“别看那玩意。”
领头的灰斗篷厉声呵斥。
其他人强迫自己低头,沿着台阶往地牢里走去。
他们找了一间比较干净的石头屋子,然后把抬着的人放到石板做的简陋台子。
“有毛毯吗?这里冷得邪乎!”领头的灰斗篷大声问。
很快就有人从柜子里找到了一张脏兮兮的毛毯,灰黑色的,这肯定不是本来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