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经理焦头烂额地念了一遍列车时间表。
“啊,鲍尔先生、詹森先生是今晚九点的东方快车。”
“不用了,我联系了朋友来接我去火车站。”
詹森走到酒店经理马克面前,递过去一张千元面值的法郎纸币。
马克呆呆地接过钱,他仿佛记得这位先生在酒店里损失了昂贵的衣物。
詹森转身向外走去。
酒店经理晃了晃脑袋,他看着手里的钱,确认这是三楼那个出了事的房间客人支付的,数量足够,不过没有单独的小费。想到那个惨不忍睹的房间,马克又开始庆幸,那位先生没有向酒店索赔就是一件好事了,幸亏那位先生有事急着离开。
呃,应该是急着离开吧?
酒店经理忽然想不起詹森的名字,他手里的宾客名单上,在九点搭乘火车的名字也只剩下鲍尔先生一个人。
银行家因为身体不适正在休息,酒店经理连忙去找服务生通知鲍尔先生。
无人注意到,前台登记册上的某个名字正在褪色,变成了模糊不清的字母,不管是谁都辨认不出具体的单词。
***
夜幕降临,加来火车站挤满了扛着行李的人群,他们正在争吵着,手里挥舞着车票,有一些人已经错过了班车。
巨大的喧哗声几乎掀翻了屋顶。
距离汹涌的人群不远处的一个单独站台,却空荡荡地几乎看不到人,周围是正在巡逻的车站警卫。
一列深色的蒸汽火车停在站台上,车厢上镶嵌着一个漂亮的金色浮雕,上面是国际卧铺车公司的徽章,还有“辛普伦东方快车”的法文环绕着。
空气微凉,站台上有多处积水洼,可以明显地看到之前风暴造成的一些小问题。
几十瓶昂贵的酒水装在箱子里,还有新鲜的水果、奶酪、腌制好的羊排混合着冰块等待着被抬上储藏室车厢。
“……抱歉,您来晚了,票在今天下午四点前就出售完了……都是像您这样错过了火车的先生,所以他们选择了辛普伦东方快车,明天早上就能抵达巴黎。”
“上帝,这简直疯了,那么贵的票也会这么抢手?还是我搞错了,法兰西根本没有大量破产的商人?他们家里收藏的都是金子而不是法郎?”(注)
那个正在询问车票的男人正在发怒,忽然他不敢置信地望向一个从自己身边跑过去的家伙。
——戴着工人阶级的灰色帽子,穿着一件不起眼的夹克外套,还有旧裤子与脏兮兮的皮鞋。
他掏出车票,给车站巡逻警卫查验过后,快步跑向站台。
“什么时候,这样的下等人也能买得起东方快车的票?”问车票的男人快要气疯了。
灰帽子听到身后的咆哮声,咧嘴一笑。
他顶着车厢前那位穿着笔挺制服的列车员审视的目光,把车票递过去。
“头等车厢,15号。”
“约翰·多伊先生?”
列车员忍不住皱眉,又仔细打量了灰帽子一眼:“这是来自伦敦的卡洛琳夫人预定的车票?”
“是的,我为那位可敬的夫人效力过。”灰帽子男人语气轻松地说。
这位法国籍的列车员忽然想起了卡洛琳夫人究竟是谁。
那不是两年前惊动了整个英国,让半个欧洲的报刊业都迎来春天的传奇女性吗?
据说有一位富可敌国的远东贵族是她的仰慕者,化名就是约翰·多伊。
看着眼前衣服寒酸的灰帽子男人,列车员的表情很怪异,他只能委婉地提醒道:“希望先生上车后换一件足够体面的衣服,我们也为乘客提供擦鞋服务。”
这时约翰忽然感到自己肩膀被某个东西敲了一下。
他心里陡然一惊,以他的敏锐与警惕,怎么可能有人走到自己身后还没发现——
侦探迅速扭头,入目是一颗剔透的蓝宝石,镶嵌在一根漂亮的榛木手杖顶端。
这根手杖现在就轻轻地压在侦探的肩膀上。
约翰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僵硬地抬头,果然对上了那张熟悉的脸。
“詹森先生?”
贵族绅士的外表,那双淡蓝色的眼睛流溢着好奇,像是看到街边跑过一只他熟悉的小猫,忍不住上前逗弄一下。
约翰的视线又转到旁边那个戴着威尼斯面具的人身上。
尽管看不到表情,约翰却能感觉到那种跟詹森完全相似的好奇式愉悦。
侦探的表情管理失控了,他用一种快要崩溃的声音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詹森先生与他的朋友盖密尔先生?头等车厢的7号与8号,很荣幸为二位服务,祝旅途愉快。”
列车员看到车票之后一阵恍惚,他对照了自己手里的红色封皮登记本,然后完全无视了盖密尔脸上的奇怪面具,也没有对只有一个名字没有姓氏的乘客表现出任何惊讶。
约翰:“……”
来了,那种挑战侦探的神经,完全不合逻辑的世界它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