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迷人,优雅又纤细,身体的每一寸都很灵活,摸起来是柔软的……当然,遇到敌人的时候,会生出很多尖刺与利齿。”
约翰:“……”
握着钢笔的手指僵硬了。
盖密尔继续说:“他是深黑色的,用你们人类的话形容,可能像是一个不见底的黑暗旋涡,因为你们看不到他的真面目。他也不怎么喜欢使用这些形象,他喜欢……木板吧,橡木与柚木比较符合他的喜好,这样他就可以自在地浮在海面上晒太阳,他还年轻,不太愿意沉入海底,在没有阳光的海沟深处睡觉。”
“所以我应该在天气晴朗的日子,去泰晤士河上找一条活动的船?容我提醒,伦敦一整年能看到太阳的日子,不超过二十天。”约翰眼皮抽搐地说。
同时他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毕竟黑暗旋涡、木板、船……这些形容加起来,让他想起詹森。
约翰飞快地思索着,他应该怎么装傻,怎么把消息传给詹森,怎样保住自己的性命。
“您知道对方的名字吗?”约翰装作认真记录的样子。
“本名不清楚,不过他经常使用一个人类姓名。”
盖密尔看着约翰忽然跳动得很快的心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低声说,“詹森。”
“哦,叫杰森?很好的名字。”
约翰点头,是你发音古怪讲不好英语,反正听错了不能怪他。
“那您的名字呢?我在为您传达心意的时候,总要对您有一番介绍吧?我是说……人类在这种情况下,也还要谈一谈出身与财产,每年的收入,婚后可以提供什么样的生活,居住在什么地方……”
约翰几乎是本能地选择了探听盖密尔的底细,这是为了他自己的安全着想,也是为了更好地提醒詹森。
虽然侦探跟詹森没有什么交情,但是要在两个神秘邪恶里面选择一个,这还用想?
约翰嘴里随意地敷衍着,脸上却竭力做出真诚的表情,“您看,就算是人类互表爱意,也要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流程呢!如果想要一段长久稳定的关系,总要让杰森先生了解您的优秀之处。”
盖密尔很清楚这个人类在做什么。
在危险面前,侦探决定尽量周旋,保存自己的同时想办法获得更多的筹码,然后转投向更熟悉的詹森那边,用神秘来对付神秘,再趁机摆脱掉这些神秘力量的纠缠。
很聪明,可惜聪明的蚂蚁总是相似的,约翰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是最后一个。
盖密尔正是要利用侦探的聪明。
——高高在上的古神,对人类的小聪明与伶俐的口舌,宽容里透着不屑,就像在看一个杂技演员。
然而这位杂技演员忽然摇身一变,讲起了高深的哲学。
虽然是蚂蚁的生活,但是越听越觉得里面有点东西?
盖密尔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改变。
“……有些优势不可能在看第一眼时就发现,对方还有可能听过某些不好的传闻,对您产生偏见,所以我建议你们见面之前多了解,避免出现误会。”
约翰说着说着突然浑身战栗,脑袋变重,眼前幻影重叠。
难道他的套话盘算被发现了?约翰立刻停止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胡扯,缩到椅子上试图去摸武器。
“继续说。”
盖密尔隔着兜帽斗篷盯着约翰。
“呃?”约翰僵住,又不记得自己刚才胡扯到什么地方,只能小心翼翼地问,“见面之前先了解?”
“他一眼就能看到我的真身,正如我看到他一样。”盖密尔认真地说。
“那只是外表,抱歉,因为人类也是这样,人类总是容易被外表吸引,然后发现彼此并不适合……”
约翰还没说完,整个房间陡然陷入一片漆黑,家具摇晃,墙壁掉灰。
公寓楼下的租户发出惊慌的叫声,以为地震了。
约翰:“……”
情绪波动大的委托人真是要命。
震动忽然停止了,约翰还没回过神,就听到公寓附近的一条小巷里传出了凄厉的惨叫。
即使在黑礁镇血海噩梦里听过那些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悲嚎,约翰还是要说,这个声音有资格入选噩梦幻境。
仅仅听到这个声音,就能想象出这个人在遭遇多么可怕的酷刑。
约翰冲到窗口。
正好看到一个男人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小巷,然后一头栽倒。
黑暗的巷道里伸出了一缕缕暗紫色的长线,诡异地舞动着。
约翰本能地后退一步,这时那些线好像嗅到了什么,猛然缩了回去。
约翰下意识地去看盖密尔,果然这个坐在椅子上没有动的神秘家伙,以一种漠不关心的口吻说:“不是那个,那只是路过的一个同类,可能在狩猎吧。”
约翰:“……”
怎么回事?哪来的这么多邪神?
侦探失去了恐惧,只有心累。
他只知道在伦敦坚持做一个侦探不容易,但没想到会这么不容易。
伦敦是这么危险的城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