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沅祯站在窗前,暖阳落在雕花楹窗上。他一只手负于身后,一只手伸向前。
正在漫不经心地晒太阳。
裴沅祯身姿颀长,靛青的道袍1直襟露出里头雪白的中衣。玉冠高束,黑丝如瀑,衬得他侧颜轮廓白皙且精致。
他手掌慵懒而缓慢地翻转,任阳光流溢其上。
这一刻的裴沅祯不像个奸臣,气质干净得犹如从聊斋里走出来的书生。
“喂......喂?”
大壮抬手在沈栀栀眼前晃:“看什么呢?”
沈栀栀收回视线:“做什么?”
“我还问你做什么呢。”大壮说:“你鬼鬼祟祟躲在柱子后看什么。”
沈栀栀没好意思说是在看美男,她把大壮扯到一旁,低声问:“大人怎么突然回来了?”
“什么叫突然回来?这是大人的府邸。”
“不是......”沈栀栀说:“我正打算歇午觉呢,也没个准备。”
以前见裴沅祯都是晚上的时候,这会儿青天白日的,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那你好生准备,大人接下来估计得在府上待许久。”
“待许久是何意?大人不用上朝吗?”
“这我不清楚,我是听干爹说的。”
大壮没空跟她说话,他今日轮值:“不耽搁了,我去传膳。”
“哎哎......你干爹还说了什么?”
大壮摆摆手,走远了。
沈栀栀四下看了看,这里人人都有事忙,好像就她挺闲。这会儿膳食还没摆上来,她也不能进去干等着。
想了想,她走到廊下台阶,选了个阳光充沛的地方坐下。
“今日天气真好。”沈栀栀赞了句。
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这时,有什么东西凑过来,就在她背后,喉咙还发出嘶嘶的滚动声。
沈栀栀僵硬地保持着懒腰的姿势不敢动,显得很滑稽。
少顷,她小心翼翼开口:“狗大人,你来了?”
她讨好地说:“我今日来伺候大人用膳,顺便带了一包牛肉干孝敬你,想吃吗?”
斯哈斯哈......
“那我......现在拿给你?”
她缓缓收回胳膊,然后解下腰间的布袋一甩,牛肉干甩出去老远。
趁阮乌去捡牛肉干时,沈栀栀飞快地跑开躲在柱子后。
不远处有侍卫瞧见了,走过来训斥:“放肆!你给阮将军吃的什么?”
“将军?”
侍卫严厉道:“阮将军可是跟大人上过战场、取过敌人首级的,岂容你随意戏弄?”
沈栀栀真是长见识了,她知道裴沅祯权势滔天,但怎么也没想到连狗都能称将军。
真真是验证了那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阮将军每日只能以生肉为食,你刚才撒的是什么?莫不是想毒害阮将军?”
“没有没有,我给它吃的是牛肉干。”
为了验证所说如实,沈栀栀忙从袋子里掏出一颗放进嘴里,囫囵道:“真的是牛肉干,没有毒。”
那侍卫半信半疑,原本还想再说话,但看见了什么,顿时恭敬地低下头,走了。
沈栀栀奇怪,转头去寻,却只来得及捕捉窗边一闪而过的靛蓝身影。
恰好此时,摆膳的小厮们次序来了,沈栀栀提着裙摆赶紧跑过去。
到了门口,她先是探头朝屋里看,没见到裴沅祯身影。
等小厮摆完饭菜,里头又变得静悄悄。
沈栀栀深呼吸,蹑手蹑脚走进去。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圈,才发现屏风背后坐着个人。
她默了默,小声喊:“大人,吃饭啦。”
裴沅祯没应她。
“大人?”
裴沅祯还是没应她。
她喊得这么大声,没道理听不见。沈栀栀两根食指对了对,兀自寻思。
难道是朝堂又发生什么事令裴沅祯心情不虞了?
可心情再不好也不能不吃饭啊,这会儿都中午了。宁叫衣裳破不叫肚子饿,这是她娘从小教她的,即便天塌下来,也得吃饱才顶得住。
想到此,沈栀栀再次看向屏风下那个坐着的男人。
开口劝道:“大人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你若气死......啊——”
她口诀才背了两句,突然有个不明物体从屏风里破空飞出,精准地打在她脖颈上。
疼倒是不疼,就是......
“啊....啊啊......”
沈栀栀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脖颈。
她怎么说不出话了?
沈栀栀缓缓低头,视线落在地上那个不明物体,是颗墨玉棋子。
等缓缓抬起头时,屏风里的人出来了。
裴沅祯嫌她吵,索性点了她的哑穴。但空气安静后,他反而看不进书了。
他走到饭桌前坐下。
沈栀栀捂着脖颈,直愣愣地望着他。
这个男人前一刻还温润如书生,下一刻就动粗。
少顷,裴沅祯懒懒掀眼,朝她看过来。
他静默不说话,但沈栀栀机灵地读懂了他的意思。也顾不上嗓子了,小跑过去伺候。
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也安静得沈栀栀浑身不自在。
她是个爱说话的,不说话难受。
就如此刻,裴沅祯细嚼慢咽,而她在一旁干看着,实在不得劲。
简单清了清嗓子,沈栀栀尝试开口。
结果一出声又变成了“啊......”
嗓子粗哑难听,像是有巨石堵在喉咙,每发出点音就要挪开巨石,又疼又费力。
沈栀栀干脆闭嘴了。
这顿饭约莫吃了两刻钟,沈栀栀伺候得手酸,想着等他吃完应该会解开自己的哑穴。
哪曾想,裴沅祯像是完全没发现她的存在,吃完饭径直起身走人。
沈栀栀望着他绝情地消失在门口,不可置信。
......?
她的嗓子呢?不管了?
裴沅祯是真的不管了。
接下来的几天,沈栀栀都说不了话。这期间,她又伺候裴沅祯用膳了两回,一回比一回殷勤恳切,就希望他能行行好。
但裴沅祯几乎当她是空气,每次吃完饭就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