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陶马, 是骨灰混着陶土,炼出来的。
这是阴邪之物。
周山泉身上的阴煞,估计便是把玩这陶马时, 沾染上的。
至于解鸣谦进周山泉家时, 为何没能发现这陶马, 则是因为桃木盒。
桃木盒辟邪,将陶马身上的阴煞,牢牢困于桃木盒内, 外人无法得知。
送周山泉这礼物的人,必然懂玄术。
解鸣谦抬头, 问:“真是老大送给你的?”
绝对不可能。
老大那人眉眼正,做不出这等阴毒事。
骨灰为阴物,多为邪术载体, 本身阴煞之气重, 若是含冤而死的,阴煞之气更重。
而阴煞之气, 对普通人并无好处。
若周山泉时常把玩这陶马, 被这阴煞之气日日纠缠着,会身体无端羸弱, 日渐消瘦,最终造成抑郁而死的假象。
送周山泉礼物的人, 对他并无好心,且意在夺他性命。
“对。”周山泉点头,“年前老大说,要送我一样礼物, 之后不久, 我就收到这只陶马。寄信人, 以及联系电话,也都是老大,应该没错。”
解鸣谦道:“要么是有人假借老大名义给你寄了礼物,要么是老大的礼物,给人掉了包。给老大打个电话。”
周山泉迟疑。
“怎么了?”解鸣谦问。
“老大那边,我联系不上了。”周山泉道,“我收到礼物后,就给老大打电话,但老大好像将我拉黑了。”
“我给老大发信息,老大也一直没回。”
要不是忽然出现厌胜一事,周山泉应该是趁寒假时,去东北一趟,看看老大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和老大,毕业后一直都有联系,忽然断联,从没有过。
解鸣谦问:“老大电话是多少?”
周山泉道:“老大念旧,电话号码一直没有换。”
解鸣谦打开手机,将一直未删的电话拨打出去。
嘟嘟嘟——
电话一直在响,但无人接听,解鸣谦连续拨打几次,依旧是这种情况。
解鸣谦沉吟片刻,给程铭礼发个信息,让他打下老大的电话。
过来五分钟,程铭礼回信,“打不通,不仅仅是我,其他人也都打不通,他要么设了不接陌生电话,要么设了所有电话都不接。”
解鸣谦朝程铭礼比了个么么哒表情包,收起手机,问周山泉,“问问寝室其他人,有谁和老大有过联系。”
周山泉道,“我打不通老大电话后,就联系过了,与老大最后有联系的,是我。他们也给老大打过电话,但没联系上。”
那三人都是社畜,不像周山泉这样有寒暑假,所以周山泉是最适合前往东北,查看老大出了什么事的,偏生他又遇到堂弟给他藏厌胜小人,自顾不暇,也不想将麻烦带去老大那,只能等麻烦解决后再去一趟。
“也就是说,老大现在失联了。”
“是。”周山泉眼底难掩担心,知道世上有玄术后,更担心。
玄术师多的是,让人死得无声无息的手段。
他怕老大也遭了算计。
越想周山泉越不安,他摸出手机,道:“鸣谦,咱们去看看老大吧,车费我出。”
“你知道地址?”
“昂,老大给了我地址。”周山泉点头。
两人经常寄东西,地址都挺熟的。
解鸣谦抚摸着陶马,道:“买明天的票吧,我让人买,身份证号码告诉我。”
周山泉没有拒绝。
他身上去接陶马,问:“这陶马是什么问题?”
解鸣谦避过,望向周山泉,没有说话。
周山泉心一突,道:“你说吧,我经得住。”
“这陶马,是用骨灰烧出来的。”解鸣谦轻声道。
周山泉去碰陶马的手一顿。
他以为,自己经历了小木人,小纸人,染血的钉子,不会再为什么心颤,但此时解鸣谦告诉他,你天真了。
他缩回手,道:“那快将它烧了,就丢进盆里吧。”
解鸣谦避过,道:“这陶马留着还有用,放我这。”
他将桃木盒合上,装回布兜里,起身对周山泉道:“你先收拾收拾东西,等票出来了,我发给你。”
周山泉跟着解鸣谦往外走,“你就回市区?”
“昂。陈少杰的事,我去看一看。”解鸣谦道,“陈少杰背后的人不解决,你也不安全。”
“多谢你,鸣谦。”周山泉一听这个,顿时又开始感动。
要不是解鸣谦,他早稀里糊涂没了命。
解鸣谦朝他摆摆手,上车离开。
根据程铭礼给的共享地图,解鸣谦在一处荒山和程铭礼汇合,这座荒山上,除了程铭礼,还有那些年轻活泼的特警。
他们将这处坟地走了三四遍了,还在继续走,边走边嚷道,“到底是哪不对劲,怎么就找不到?”
某些特警手里有法器罗盘,罗盘滴溜溜地转,告诉他们这处坟场有问题,但他们根据罗盘指示蹲在那个地方,硬是找不到不对劲。
他们不甘心,绕着这些地方来来回回的找,就差打个盗洞,钻进墓里边去看了。
程铭礼站在高处,盯着这些特警走动,他手里没有法器,实力又低,只能站在一旁。
但他看着看着,觉得这些特警站的位置有点眼熟。
他忽然道;“等等,你们站在别动。”
特警仰头,望着程铭礼。
程铭礼指挥其中七人站定,又叫两人过来,道:“你们看,他们站的位置,是不是很眼熟?”
其中有个灵正派的,擅阵法,他站在程铭礼身边一看,一拍大..腿.,道:“是阴阳颠倒大阵,俗称地遮眼,那些邪术师,为了续命常用这种术法。”
解鸣谦走了过来,往坟地那边一瞧,又看了看这灵正派的弟子,点头笑道:“对,是地遮眼。”
那灵正派的见解鸣谦认同他,他信心大增,“对吧,就是这个。那艾齐坏得很,连陈家也利用上了。”
“这陈家也不无辜,他家祖上到现在,到底做了多少坏事,带有多少怨气,才会被艾齐瞧上祖坟,当做地遮眼的设阵地形。”
阴阳颠倒大阵,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设的,它有好几个难点。
其中一个难点就是,设阵地点为阳,但其地极阴。
又是阳地又是极阴的,是不是有点矛盾?
事实上并不矛盾,龙脉正面为山南,为向阳之地,若葬于其上的人,罪孽缠身,或含怨而终,以后天之晦气将阳地逆生为阴地。
其二,寻一气生成格的人作为祭品,因为一气生成格命格为凤凰池,凤凰浴火重生,又为续命,不死。
此阵设成,大地遮眼,旁人无法看穿被续命之人的原本命格。
只以为外显命格,便是他原本命格。
“要续命是那个玄术师?”程铭礼问,“那咱们不能动这儿的布置了,不然会惊动那个艾齐。”
“是的是的。”灵正派的特警连连点头,“我给我师父打个电话。”
其他特警也围过来,道:“那我也通知我师父/师叔/师伯一声。”
解鸣谦眸光动了动,决定不插手这边的事。
这些特警的长辈出手,应该够了。
而周山泉跟在他身边,若有个万一,他也能及时出手。
他拍拍程铭礼,道:“走吧。”
程铭礼跟上,道:“不管了?”
解鸣谦道:“这事,本来就归陵城特警管,之后的事,就交给他们长辈吧。对了,咱们要去东北一趟。”
“去东北?”程铭礼惊讶,怎么忽然要跑那么远?
解鸣谦将陶马的事,以及老大联系不上的事说了,心微微沉,“我怀疑老大出了事。”
若非出事,怎么会无缘无故,一直联系不上?
“那去,买了票没有?”
解鸣谦道:“我请我爸助理帮了忙。”
次日,上午八点,三人准时在高铁站汇合,检票上高铁头等舱,到达目的地时,已经到了第二天。
刚下高铁,风吹过,解鸣谦整个人一片木然。
太冷了。
不过很快,带着的玉符散发着温润的热意,让他慢慢适应这个零下温度,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三人没有在室内多待,直接打车去老大曾经给过的地址。
到了地方才知道,老大家在山上,一排排小别墅,特别漂亮,有那种银装素裹,万里银龙卧的美。
到达别墅门口,周山泉敲门。
里边走出一名高大的汉子,裹着军大衣,带着火车人帽,他探头,瞧见三个陌生人,不解地问:“找谁?”
“我找万远鸣。”周山泉道。
周山泉话音一落,那个汉子面上浮现一抹悲痛之色。
“你们,是远鸣的?”
“大学室友。”周山泉见汉子神色,心生不妙之感。他勉强维持着笑,关切道,“我们联系不上老大,根据老大给的地方过来看看。老大呢?”
解鸣谦无声叹了口气。
不..良.预感成了真,老大真的出了事。
“远鸣他,出车祸没了。”汉子抹抹眼泪,“你们进来吧。”
解鸣谦他们进了屋,身体迅速暖了起来。
屋内坐着一对中老年夫妻,头发微微白,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汉子给两方互相介绍一下,彼此打过招呼,坐在沙发上,一时有些沉默。
片刻,万父开口:“你们能过来看远鸣,都是好孩子。”
现在很少有联系不上,就特意上门的朋友了。
天南地北的,来一趟不容易。
周山泉泪窝浅,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老大他,老大他真的没了吗?”
“没了。”万父落泪,“没了,年前出的车祸,司机酒驾,又下雪打滑。”
“是什么时候的事?”周山泉问。
“两个多月前。”万父哽咽,说了个时间。
周山泉算了算,觉得不对,他猛地望向解鸣谦,“鸣谦,礼物。”
便算寄件要一周,寄件时间也在万远鸣死后。
他那件礼物,不是万远鸣寄的。
解鸣谦点头。
他摸出桃木盒,问万父,“叔叔,这盒子,您在老大那里见过吗?”
万父接过细瞧,又想打开桃木盒子,解鸣谦制止了,“叔叔,里边不是好物,不能打开。”
万父将盒子还给解鸣谦,摇头,“没见过,这个事?”
解鸣谦收起,道:“有人以老大的名义,寄给山泉的礼物,十一月份寄的。”
万父抬头,瞧向周山泉,见周山泉文质彬彬,斯文懂礼,因为知道万远鸣死了,泪眼汪汪眼泪通红的,不由得眸光一软,“你是个好孩子,远鸣经常和我提起你。你在大学的时候,帮了远鸣很多。”
“老大帮助我更多。”山泉用纸巾擦擦眼泪。
万父这时开口,“我想起来了,十月份的时候,远鸣得了一块紫檀木,他用紫檀木准备雕一只小马,那只小马,是不是雕给你的?”
“是,我属马。”周山泉又想哭了,“这个才是老大想给我寄的礼物。”
那个给他寄陶马的,应该很亲近万远鸣,才会知道这事,才会给周山泉寄这个。
“是我来迟了,都没有送老大最后一程。”他呜呜哭着。
解鸣谦拍拍他的肩,问万父,“我们之后,打老大电话打不通,老大一死,电话就注销了吗?”
“那倒不是,远鸣的电话号码,被小峰拿走了。小峰和老大从小一起长大,他说不忍老大在这世间不留下痕迹,就一直给远鸣那个号码续费。”万父感慨,“那也是个好孩子。”
“你们打不通,是因为小峰设置了拒接所有电话。”
解鸣谦点头。
这和他查到的差不多。
“叔叔,老大的墓在哪里,我们想祭拜祭拜他。”
“好。”万父一口答应。
人家孩子千里迢迢的跑过来,这点要求,不能拒绝。
万远鸣就葬在附近山上,和村里的人葬在一起,碑是花岗岩石碑,上边镶嵌的万远鸣照片青春健气,望着前方笑出一口大白牙,浓眉大眼的,很是憨厚。
解鸣谦后知后觉有些难过,真见到了墓碑,才意识到,一个熟人是真的没了。
大学之时,解鸣谦和寝室里的关系不远不近,但细究起来,其实还是有些亲近的,毕竟没什么极品,彼此都能包容,有什么事也会互帮互助。
像解鸣谦每天十点都要睡,换到其他寝室,根本不会迁就他,可是在他这个寝室,都养成了十点睡觉的习惯。
周山泉瞧见这墓碑,早哭成了泪人儿,嗷嗷嗷地十分伤心,陪在一旁的万父万哥跟着抹眼泪。
解鸣谦红了眼眶,默默给万远鸣烧纸。
奠祭完成,解鸣谦将伤心收起,对万父道:“叔叔,能借一步说话?”
万父点头。
两人走到一旁,一个能听到周山泉哭声,但不至于被他哭声影响的地方,解鸣谦摸出特警证,对万父道:“叔叔,毕业前我还留意过老大的面相,他是个福禄绵长的,根本不会早夭,他的死亡,有问题。”
万父泪眼婆娑,眼睫毛上冰渣子残留。
他盯着解鸣谦,有些没能理解他的话,他茫然地“啊”了一声。
解鸣谦又重新说了一遍。
万父沉默片刻,接过解鸣谦的特警证,确定解鸣谦不是说假后,他抓着解鸣谦的肩膀,激动道:“你说是真的,远鸣本来是活很久的,他的死,是被人害的?”
“是。”解鸣谦面色一片冷凝,“按照正常情况,老大绝不可能这么早死。”
东北堂口文化盛行,在破四旧的高压政策下,依旧有不少东北人相信狐、鼠、黄鼠狼、蛇、刺猬是仙家,家里供奉了家仙。
万父家里是没供的,他读过书,相信科学,对这些不信,但村里有人供,他对这些也不算陌生。
以前也有先生说过他家儿子长得好,是个有福的,他都当做是好话听听,并未放在心上,在儿子横死之后,他更觉得那些先生在说假话。
若真是有福的,怎么会年纪轻轻就了性命呢?
可是解鸣谦也这么说,万父怎么能不激动?
他儿子才二十五啊,人生还没活过三分之一,他还没有实现自己的理想,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就被人害得再也不能好好看这个世界。
什么人,这么狠心!
“小同学,小同学,你也是这里边的,你和远鸣相交一场,你要替远鸣找到真相,一定要替远鸣复仇。叔求你了,小同学,需要什么,你尽管说,叔有的,你全都拿走。”
解鸣谦扶住伤心的万父,沉声道:“叔叔,我就是为这事来的,我会找到真相,藉慰老大在天之灵。”
“我想看看,老大的骨灰还在不在。”
万父眼泪崩在一般,又有些茫然,“你说什么,骨灰?”
他扭头望向坟墓,“老大的骨灰就埋在那里边,难道有谁偷走了?”
解鸣谦道:“叔叔,我只是有这个怀疑。”
他想起陶马里的骨灰,觉得这个怀疑,十分大。
万父犹豫片刻,在相信解鸣谦,打扰儿子死后安宁,和解鸣谦太年轻,他在信口开河之间权衡片刻,还是决定相信他。
他儿子的同学,大老远的跑过来,总不可能就是为了骗他。
而另外一个同学,哭得是真伤心。
他道:“好,我会请人将坟挖开。”
这边的坟合上后,外边还用水泥封住,想要挖开,不算容易。
得知万父想挖开坟墓,万母和万哥都拒绝,但听到自己弟弟/儿子死得冤枉,可能是有人暗害的,只能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