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侧目,声音晦暗冷淡:
“所以你要走便走,但要想好了,若现在留下,本官看在你服侍还算周到的份上,给你一个名分,若走了,将来想回头,便不会再如此容易。”
这还是他们重逢之后,他第一次说这般长的话。
简轻语轻颤一下,心想她巴不得跟他划清界限,又怎么可能会后悔。
但想是这么想,说却是不敢说的,只是小心地提到旁的事:
“宁昌侯府什么都不知道,还望大人不要为难他们。”
见她只字不提后悔的可能,陆远唇角勾起一点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
“锦衣卫日后与宁昌侯府不会再有半点瓜葛,亦不会找你麻烦,放心了?”
这话的意思,不仅是答应不会动宁昌侯府,亦是保证知情的季阳周骑二人也不会报复她,无异于给了她一道免死金牌。
简轻语终于放松,感激地跪下道谢:
“多谢大人。”
陆远回头,正看到她白皙的脖颈,眼底仿佛结了冰霜一般透着寒意。
简轻语俯在地上,隐约能感觉到他的视线,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直到房门发出一声巨响,她才猛地瘫坐在地上。
解决了,总算解决了,可不知为何,她非但没有事情解决后的轻松感,反而有种莫名的担忧,总觉得此事远远还未结束。
……
所以,她现在要走吗?
简轻语迟疑地看向紧闭的门口,不多会儿小腹又开始坠痛,裙下也有些不爽利。
她顿时没力气思考要不要走了,只是有气无力地蹲下捂住肚子。
这一次的疼痛似乎更为汹涌,她呼出一口浊气,迷迷糊糊地想,自己该不会没死在陆远手上,却要死在自己的月事上吧?
正胡思乱想时,门又一次被开启,简轻语艰难抬头,便看到一个陌生丫鬟走了进来,手中还捧着一套藕色衣裙,看样子似乎是全新的。
是陆远为她准备的?
简轻语苍白的脸颊浮起点点热意,突然觉得他似乎也没那么不近人情,自己三番两次挑战他的底线,他竟还会如此待她。
“大人吩咐,姑娘若敢脏了他的寝房,他就将你扔出去喂狗。”
丫鬟面无表情地警告。
简轻语:
“……”
可能只是口是心非……
吧?
刚为陆远找了理由,就看到丫鬟走到香炉前,将里头的沉香熄了取出来,又换上另一块香。
点燃之后,新香略带苦涩的刺鼻味道便溢了出来。
简轻语不大喜欢这个味道,略带不解地问:
“为何换香?”
“沉香一两价值千金,还是街市摊子上卖的散香更适合姑娘。”
丫鬟一板一眼地回答。
简轻语:
“……
也是陆大人吩咐的?”
丫鬟沉默地看向她,无声胜有声。
简轻语:
“……”
她刚才是被下蛊了么,竟然会觉得陆远还不错。
她无语地看着丫鬟离开,然后起身看向放在桌子上的衣裙,半晌轻叹一声。
算了算了,陆远不杀她已经是天大的开恩,就别计较这一两句嘲讽了,只可惜衣裙有了,月事带却没有,也不知今晚要如何度过。
简轻语苦恼地拨了一下新衣,突然注意到夹杂在藕色衣裙中的一抹白,她心头一动,勾着上头的绳子拽了出来。
是一条崭新的月事带。
……
陆远为了不让她弄脏寝房,也是煞费苦心啊。
有了‘陆大人的吩咐’在前,简轻语看到这些东西已经很难动容了。
她扯了一下唇角,在满屋子药一样的刺鼻苦味中、简单处理了一下身上的污浊,换上新衣后看向房门,确定今晚要留宿此处后,她在床、软榻和椅子之间犹豫一下,最后还是因为难受得厉害,选择到床上躺下。
当身体接触到柔软的床铺,简轻语舒服得轻哼一声,突然觉得肚子好像没那么疼了。
肚子不疼了,陆远也答应放她走,世上的好事好像都被她摊上了,只要仔细别弄脏他的床铺,待明日一早离开便好。
转眼天光大亮。
简轻语醒后,看着床单上的一抹红,沉默了。
柜子里有一样的床单,换上应该就好了,想来陆远公务繁忙,应该不会发现自己床单少了一条……
那换下来的这条怎么办?
偷走吗?
简轻语看着自己藏不了东西的衣裙,迟疑了。
半个时辰后,陆远回到空无一人的寝房,神色冷淡地在床边坐下,淡漠沉郁的模样仿佛周身裹了一层寒冰,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尽管门窗大开,但燃了一夜香的寝房还是透着药的苦味,味道浸入屋里每一样物件,无时无刻提醒有个小骗子在这里住过。
陆远的脸色愈发冷了,突然,余光扫到角落柜桌下一点眼熟的布料,他顿了一下,起身将布料取了出来。
是床单,上头还有一抹血污,血污只有拇指大小,却因床单是素色变得尤为明显。
陆远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点血污,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简喃喃,简轻语,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