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有人在大庭广众下叫出“黎扶月”这三个字，黎风兰听到之后竟先愣了一下，这才缓缓转身向那人看去。虽然不记得名字，但是他认识这个人。那人是一大散修，上一世的时候是四处追杀自己的主力。
没有想到千年过去，他居然还这么恨自己？
要是站在这里的人是上一世的黎扶月的话，他说不定会耐心给对方解释。
但是现在听到那人的话，黎风兰只想起了陵不厌曾经说的：“要是世人说我为祸世间，那不如真的为祸世间给他们看。”
“所为何事？”黎风兰笑了一下，并慢慢地转为单手持剑。他的动作非常慢，一阵柔风将黎风兰的发丝与衣摆一起托起，明明是仙风道骨的模样，但是在他人看来，却像是修罗在世。
就在黎风兰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陵不厌忽然向前走了一步，然后出手将黎风兰给拦了下来。
“风兰。”他轻轻地叫了一下黎风兰的名字，语气无比温柔。
说来真是神奇，前一刻的时候，黎风兰心中已经生出了杀意——对那个上一世一直追杀自己的修士的，还有对莫憎羽的。可是现在，陵不厌轻轻地叫了一下自己的名字，黎风兰却一下冷静了下来。
在黎风兰的心中，陵不厌有一点倒是和莫憎羽比较像——他们都不那么“在意”世人的看法，习惯凌驾于众多修士之上。
但是现在，陵不厌做出的事情，却超出了黎风兰的想象。
陵不厌冷冷地瞥了莫憎羽一眼，然后转头安慰性地看了黎风兰一下，并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接着忽然看到陵不厌转身，朝着站在撷光楼废墟边的修真界众人说：“诸位，有关于风兰，今日我有事要讲。”
闻言，黎风兰忍不住大吃一惊，并向陵不厌看去。
不只是他，剩下的人，甚至就连乘黄都是这样。
陵不厌要说有关黎风兰的什么事？
“当初天道那一念，将我引入无尽炼狱，尽管成功夺来了修为，但它却也差点被我所伤……于是在找到第二个人——也就是风兰后，它换了一个方法。”陵不厌说出这段话的时候，语气并没有一点特殊的波动。
但是黎风兰知道，作为一个真正的天之骄子，“失败”并不是一个轻松的话题。其实如果不是自己的话，陵不厌本身是可以不用面对这个话题，不用回忆无尽炼狱的日子的……
可是他还是说了。
听到这里，被困在原地的莫憎羽缓缓地低下头去。
陵不厌后面的话解开了黎风兰的疑惑——
有了一次经验后，天道那一念知道，不能再放任目标活着圆满飞升。它打算在黎扶月魂飞魄散之时，吸收对方的力量。
可是担心被天道发现，继而抹除意识的它，自然不能明目张胆的杀死黎扶月。
于是被红尘蛊惑的那一念选择，稍稍在黎扶月的身上动一点小手脚……
这便是令黎扶月走火入魔。
这一点小动作，天道不会注意到。
而只要黎扶月走火入魔，那么不用它自己动手，这世上的修士就会出手杀了他。
天道那一念虽然不是人，彼时除了化作人的欲望外，也没有什么七情六欲，可是默默观察了人世万千年的它，却最了解人心。
它知道，黎扶月实在是太厉害了，这样的力量既让世人崇拜仰慕，同时又让他们恐惧。
只要黎扶月身上显示出一点危险和不确定，那么那群修士就会立刻倒戈，选择站在黎扶月的对立面。
莫憎羽的计划成功了，但是准确的说，只成功了一半。
黎扶月的确死于怀疑、死于私-欲与背叛，但是陵不厌这个变数，却在最后一刻打破了莫憎羽的一切精心布局。
只听陵不厌笑了一下，气定神闲地说：“……可惜我并没有死在无尽炼狱中。那一抹意识自以为已经得到足够顶替自己的力量，投身人世成为‘莫憎羽’，可是风兰的神魂与力量，却并没有如你所愿融入天道，而是被我收了起来。”
这个时候，莫憎羽终于再一次抬头，咬着牙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所以其实这千年来，天道都是残缺的，”他喃喃道，“怪不得我这么快就被天道发现……”
没想到这个时候，陵不厌竟然摇头了，他笑着对莫憎羽说：“谁告诉你，天道是残缺的？”
“你说什么！”
不等陵不厌回答，就在此时，却见乘黄忽然变大数倍，形似一座小山，巨大的凶兽朝着莫憎羽怒吼一声。它的足下生出了幽蓝色的火焰，下一刻，乘黄便嘶吼一声，朝着莫憎羽扑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