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善儿坐在木椅上,神情呆滞地望着晏云,似是不能理解,他所言是为何意。
“为什么?”她的声音不复轻柔温婉,覆上了一层惶恐不安
晏云淡漠道:“从让裕安送茶,办乔迁宴,到要求今日一同出宫,文姑娘藏的什么心思,莫不是以为我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文善儿面上血色尽褪,一时间青白相交,脸色很是难看。
她嘴唇蠕动,没能为自己辩驳一二。
少顷,她眼眶微微泛红,承认了自己的心思:“我只是想见云公子你,这何错之有?”
“你我身份,文姑娘仅是存有这想法,便是有悖人伦。”晏云加重声音,“更重要的是,你利用了裕安对你的真心。”
若文善儿今日不将心意表现得这般明显,他或许还可以当作不知,再慢慢让孟鸿羽远离文善儿。
但偏偏文善儿要把那层窗户纸捅破。
他无法确定,文善儿对孟鸿羽的友情,是否自起初就抱有了私心,他唯一能确定的是,现在这二人的友谊,已无法变得纯粹。
往日,文善儿既能利用孟鸿羽为她办一些小事,达成一些微不足道的目的,往后这份欲望就有可能扩大,并化作利刃,将孟鸿羽伤得体无完肤。
他不能默许这个隐患的存在。
听晏云提及孟鸿羽,文善儿不免感到愧疚。
“若是可以,我也不愿利用鸿羽。”文善儿苦涩道,“我从未想过要伤害她,我想要的,至始至终就只有一个机会,一个让我能够陪在云公子身边的机会。”
晏云听得此言,神色微讶。
他没想到,文善儿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面色肃厉,“文姑娘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自是知道。”文善儿苦笑,“我奢望已一年有余了。”
文善儿抚上发间的珍珠步摇,不禁想起同晏云的初次见面。
那是她被送进宫的那一天。
自小到大,祖父和爹娘都告诉她,未来成为她夫君的男子,即便不是这世间顶优秀的,也应当是人中龙凤,万里挑一的存在。
她也一直这么觉得。
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被送入皇宫,在宫闱中无望地度过余生。
一想到她将要伺候的人,是比他父亲还要大的男人,而且那人还是遭百姓们唾弃的昏君,就连一向愚忠的祖父,也曾在醉酒后说过这位陛下的不是。
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夫君是这样的一个人,更无法接受,自己的人生毁在了这样的人手中。
绝望困住了她。
入宫当晚,她应当去伺候景正帝的。
但一向乖顺听话的她,趁宫人不备溜出了寝宫。
她性子不刚强,但有文家人的自傲,她不愿委身于这昏庸无道的昏君,这样的男人,不配成为她的夫君。
她本想用生辰那日,母亲送她的珍珠步摇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是用步摇自刎,定会牵连家里。
那她只能选择一个,可以被视作意外的方式逃离这厄运。
她到了颐澜湖,欲投湖自尽。
她纵身一跃,但脚才离地,就被人拦腰阻止。
她惊呼了一声,慌张地转过身去。
一张俊俏的面容映入她的眼中,让她有了瞬间的恍惚。
而后,她听见那人问:“姑娘,你可还好?”
方才求死的勇气绷断了弦。
长时间积累下的情绪,也因这陌生人的一句关心话语,而彻底决堤。
她毫不顾形象地对那好看的青年,磕磕绊绊地哭诉着自己的遭遇。
那青年一直很有耐心地听她吐露心事。
直到她情绪逐渐恢复平缓后,他才说道:“人只有活着,才能争取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鼓励完文善儿,见她没有再寻死的意向,觉得仁至义尽,便打算离开。
临走之际,他突然顿住脚步,回头给予文善儿一句善言:“事情不到结束的那一刻,就有可能会发生转机。”
文善儿只当他这是在安慰她,并未往心中去。
但当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那如鸟笼一般的寝殿后,她才发现,再绝望的事情,也真的会有转机。
当晚,皇帝病了,没有召见她。
不止那一晚,自那天之后,皇帝一病不起,而她也在这宫墙之中找到了可以喘息的余地。
日子逐渐变得安稳,她应当知足的。
但是她却想要再见那晚,如神仙下凡一般,救她出绝望之境的青年。
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份期盼是为何,只是日复一日地,恳求上天再给她见一次那人的机会。
上天眷顾,进宫后一个月,她终于再见到了那青年。
她也知道了,那青年原来是皇帝的第六子,晏云。
六皇子仪表堂堂,惊才风逸,祖父和父亲都对他赞不绝口。
知晓了他便是一直被祖父和父亲挂在嘴边夸耀的六皇子后,文善儿发现,他是自己见过的男子中,最出众卓越的。
同时,她也发现了自己不可遏制地喜欢上了,这救她于危难中的英雄。
文善儿同晏云说起这段过往,含情脉脉中带着感激,“云公子待我那般温柔,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我将文公子所言当作我一生的宗旨,去争取我想要的人生。”
晏云沉凝道:“你从一开始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