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芷在梦里看到的场景,应该是女儿的死前回放。
她没有跟郑晓透挑明的是,最清楚住户们见死不救这件事的,不是老夫妇,而是死者本人。
在梦里,她看到血影仿佛被什么东西追逐,惊慌失措,却直接朝三楼冲了过来,目标极其明确。
应该是女儿知道,住户们都集中在三楼,这时候他们绝大多数人都还醒着,所以她才会去那里求救。
当她敲门无人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她也知道,那些住户们就站在门后,冷血地看着危险逐渐将她吞噬。
她怎么可能不恨他们。
见死不救有罪吗?
温芷无法回答。
有人说,见死不救等同于间接杀人;有人说,如果救人也会让他人陷入危险,要求他人救自己,无异于道德绑架,谋财害命。
但现在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
厉鬼怎么想,谁也无法干涉。
如果谭欢真的是女儿化成鬼后杀的……
温芷垂下眼睫,眸色冰冷。
以谭欢的身体状况,他根本无法下地,不管他当时想不想救人,他都无法做出任何行动。
如果这样的人都被厉鬼杀死,那么,整个公寓的住户,都将是她复仇的对象。
他们一个都逃不了。
温芷走出郑晓透的房间,回身帮他把门带上,这时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探头进来,“对了,井是两个月前开的,那时候井水就这么难喝吗,还是最近才有怪味儿的?”
郑晓透又被她吓了一跳,“这口井的水就没好喝过。”
她那投尸入井的变态设想无了呀。
温芷点点头,关上了房门,“谢了,你多保重。”
厉鬼怎么会容忍别人这样侮辱她。
郑晓透做完了这件变态事儿,就离死不远了。
门在眼前缓缓合上。
郑晓透愕然地盯着房门,回味着温芷那句意味深长的“你多保重”,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他颤抖着回过身,看向电脑屏幕。
长时间不动鼠标,电脑屏幕通常会变暗,有时甚至会彻底灭掉,以省电量。
他刚刚和温芷谈了这么久的话,此刻电脑屏幕却依旧是明亮的,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在屏幕中央,浑身流血的女尸躺在地上,那颗断掉的头颅却好像移动了,从偏向左肩的位置,移到了另一侧。
这个认知让郑晓透浑身冒冷汗。
他僵硬地站起身,往电脑桌边走,还撞翻了一把小椅子,整个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来到了屏幕前。
他扒着桌角,瞪大眼睛瞧着屏幕,发现头颅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刚刚只是他看错了而已。
不对,不对……
一定有什么地方变了。
郑晓透心跳得极快,呼吸紧促起来,他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吓人的照片,每一个细节,都与脑海中的印象对比。
四肢扭曲的角度。
每个关节折断的位置。
血迹的颜色和形状。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郑晓透跌坐在地上,崩溃地抓着头,忽然感觉脖子一凉。
一道冰冷的视线粘在他的脖颈上。
他怔了片刻,呆滞地抬起头。
只见电脑屏幕里,那颗原本直直盯着前方的恐怖头颅垂下了眼眸,布满血丝的眼睛戏谑地瞧着他。
与郑晓透分别后,温芷回到了房间。
她坐到床上,拿出笔和笔记本捋线索。
这个逃生片的故事看来已经很明了了。
“老夫妇收留了流浪汉,结果引狼入室。”
“流浪汉残忍杀死了老夫妇的女儿,卷钱跑路。”
“女儿在死前的逃跑挣扎阶段,曾去三楼向住户求救,没有一个人肯帮助她。她凄惨死去,死后化为厉鬼,回到公寓,向这些冷血的住户们复仇。”
温芷一边写一边喃喃念着,眉头逐渐拧紧。
“但也有很多细节无法说通。”
“我梦里看到的女鬼明明是黑长直发,老夫妇的女儿却是亚麻色的短发,而且那个梦,头颅取代头颅,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井水的怪味儿也始终让我很在意。”
“几年前,老夫妇在当人贩子,拐卖女性,又忽然不做了,安安分分地出租了公寓,那台绞肉机,也是在几年前买的,有没有什么关联?”
“还有梦里那个代表女儿的血影,她逃跑的时候,为什么姿态那么奇怪?”
“郑晓透说,他并没有看到有人在追女儿,又是怎么回事?”
“断指……”
无数个信息在温芷的脑海里翻腾,让她的太阳穴涨得发痛。
温芷倦怠地揉揉额角,躺在床上,想要休息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