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多少是有预感的。
毕竟五条悟明里暗里的小花样并不少,按最近的来说,就是送她和服。
她甚至毫不怀疑他会在某个缱绻交缠时分,故作不经意地问出“诶,要不要结婚试试看?”这种听起来就很不靠谱的问题。
不过她大概率会拒绝就是了。
然而,在这似乎与寻常周六无二的一天,他以一种故作弱势的姿态,强势地抛出这枚象征着缔结契约的戒指。
不是仪式感十足地单膝跪地、牵过她不做反抗的手,由他亲手戴上,而是任由戒指安静地躺在柔软的蕾丝之上,等待她以自己的意愿亲手拿起。
“不是束缚,而是约定。”
像是一只凶兽收敛锋芒与利爪,乖顺地露出温热的粉色肉垫。
不过,太早了吧。
——对她而言。
在一瞬间悸动的冲动后,她暂且忍下去戳戳肉垫的想法。
简直就是明牌的诱系陷阱。
“多少让我安点心嘛。”他仍旧闭着眼,出声打断她的思考,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不妙的事实,语调又似从前般轻佻肆意,“还是说你只准备白睡我?太过分了。”
“要负责。”他拖长声调,“绝对——要负责。”
指环因她的体温慢慢升温,她的指尖摩挲过戒身的流线,最终落在钻面上。
……如果仅仅是一个“约定”而已,答应似乎也不是不行。
毕竟财阀子女间的订婚期通常以年计。
她抬手,银白的戒指在晚阳下熠熠生辉。
指尖略微用力、转动,戒身交叠,形成一个无限的符号。钻身点缀正中,又像是一个结。
她的视线微动,却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越过墨镜的边缘垂眸看她,认真、安静却存在感鲜明。
二人沉默地对视着。
就像是他给予她足够长的、用来冷静思考的时间,而她也给予他足够长的、用来打哈哈反悔的时间。
分针咔哒一声走向12。
五点东京准时响起的“夕烧け小烧け”在喧闹的人群中荡出一圈的涟漪。
数年如一日的歌曲早就听腻。然而此时,恬静柔和的音律却别有氛围。
整个世界一瞬间染上晚阳的暖。
少女浅浅舒了一口气。
“很巧呢。”她说。
五条悟的唇线勾起微微的弧度,又懒散地指了指天上:“遇到一个会非常喜欢的人就已经很巧了,其他巧合就不必交给都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神明来创造了。对吧?”
他略俯下身,尽可能地与她平视,笑意在眉眼中流转,语气是分不清戏谑还是认真的混杂:“收下我‘结缘’硬币的那一位……“神样”。”
他的声线压得很低,因而有些喑哑的味道。发出“神样”四个音时,尾音里的笑意像是温柔却牢固的小钩子,勾住听者的思绪。
黑发少女蓦地也笑起来。
“不是所有的“神样”都会满足于虔诚的五元硬币哦。”
这并非善良慈悲的代名词,它可以是掠夺、贪婪、??,甚至是披了伪装的恶魔。
五条悟扬眉。
“如果达成了愿望,还愿时会付出的、不可估量的代价,你也愿意支付吗?”
“虽然又要被吐槽傲慢、可是…”他状若烦恼地用指节点点额角,又忽地露出一个自信而得逞的笑,“如果是连“我”都无法支付的代价,世界上还能有第二个人做得到吗?”
她听到这句像是自夸自大的话后微微一愣,又不自禁地失笑。
代价什么的当然是信口胡说。
不过事实上,他的“傲慢”却又诡异地合情合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
“好吧,你的愿望……”
银色的环状物顺着少女的手指缓缓下滑,恰好地贴住她的指根。
她与他直视,眼神清明,没有任何被冲昏头的迹象,也没有欺瞒、狡诈与防备。
“我确实聆听到了。”
夜幕完全落下。
高层酒店的室内却一盏灯也没开。
燕飞紫藤的花饰在落地的弧状玻璃上跃然欲飞,和服领紧贴着少女的后颈,衣领斜斜露出一节微颤的肩。
白发青年的唇齿落于其上,留下一点刺痛却清晰的痕迹。
少女攀附着他,身体的重量全权托于他,修剪得当的指甲嵌入他的脊背,就像刺激到他某根敏感的神经似的,和服花纹上的飞燕仿佛要振翅欲跃出窗外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窗外的远处炸裂开纷飞的花火,几乎照亮整个夜空。
水声与喘//息都淹没于此。
“失算了啊……”埋首在少女的颈间微蹭,勉强找回声音的五条悟不知是抱怨还是慨叹,“本来是找人在最佳观看点占好了位置的,但气氛实在太合适了。”
怀里的少女发出了两声语义不明的声音。
“抱歉啦,我真的不是个擅长忍耐的人呢。”他毫无诚意地道歉。
“出去。”她直起身推推他。
“唔,可我还没好呢。”他亲吻她的颈侧,“是想看烟花吗?也不是不行哦。”
下一瞬,少女的眼眸便被漫天的烟花照亮。
浅草及周边的限高标准并不是很严格,高层与多层建筑高高低低错落着。
从楼层近乎俯瞰的酒店看出去,炸裂的花火有的是满圆、有的是半圆,也有的是在楼栋夹缝里漏出艳丽的璀璨。
街道被勾勒出缤纷的轮廓线。
一手按住她想要支起身体的手,白发青年从背后紧贴着她,俯首轻轻啄吻她的耳廓。
却并不温柔。
“好看吗?”喑哑的声音有一种独特的磁力。
雾气在玻璃上凝结又散去。
她没回答他,不知道是不能还是不愿。
他宽大的手掌从她的手腕慢慢挪至手指,指腹在戒指上慢慢打转。
“会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吧。”
“只此一天…”几秒后,黑发少女断断续续地答,“明天、你完蛋了。”
“啊……那意思是今天是我的大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