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打回去,没一个能看的。”司牧嘟囔着往后仰靠在椅背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胭脂往前几步,力道舒适的给他揉按太阳穴。
司牧手指搭在龙椅扶手上,拇指指腹缓慢摩挲上面的纹路雕刻,好一会儿才说,“明天早朝后,让桉桉来一趟,就跟吴贵君说,我想她了。”
司牧眼睛睁开一条缝,浓密的眼睫落下,在眼睑处投下一小扇阴影,声音轻轻软软,“届时把吴大人她们也叫过来。”
“吴大人许久没见到桉桉了,应该也想见见她。”
吴家便如同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而树根正是司桉桉。
胭脂微微一顿,低头应下,“是。”
胭脂轻声道:“主子,钦天监推算的日子出来了,连同成亲日期一起呈上来的还有关于谭翰林过往的调查。”
硃砂将这些都整理好,放在龙案桌面用镇尺压着。
“今天不看了,”司牧懒懒地将脑袋仰在胭脂掌心里,扁着唇,带着点困倦的鼻音,“好累。”
何时他才能不用看这些折子。
胭脂垂眸笑,“那便先不看了。”
他看了眼时辰,“主子,已经亥时三刻,该休息了。”
司牧多数时候都是亥时三刻睡觉,清晨卯时前起床,通常只能睡三个时辰左右,就这还包括了他梦里惊醒后久久睡不着的时间。
他身子不好,很多时候都是没能好好休息,以及心里事情太多精神紧绷所致。
沈御医劝过无数次,说司牧这么熬会活不过四十,奈何司牧一次都没听过。
“再看看。”司牧重新坐起来,还是提起朱笔把那堆无用的折子过了一遍,就怕漏掉有用的。
他向来说一不二,胭脂也不敢多劝,只能恭敬地退到后面陪司牧熬夜。
胭脂还能跟硃砂以及别的宫侍轮流休息,司牧却不能。
翌日,早朝后。
司牧站在殿下阴凉处,眉眼弯弯地看着不远处的小胖墩朝自己跑过来。
司桉桉倒腾着两条小短腿,挣扎着从宫侍怀里下来,张开双手奔向司牧,声音清脆响亮,“小舅舅。”
四岁的司桉桉容貌长相跟司芸有六分相似,猛地看起来跟司牧长得也很像。
司牧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晨光里,蹲下来,任由司桉桉扑进他怀里搂住他的脖子。
司牧接住小胖墩,柔声说,“桉桉今天起好早呢。”
“桉桉卯时二刻起的,父君本来想让桉桉多睡一会儿,但桉桉想见小舅舅。”司桉桉也蹲下来,跟司牧脑袋对脑袋,像是说悄悄话,“桉桉给舅舅带了糖。”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巾帕,巾帕里面是油皮纸裹着的糖果子。
司桉桉开心地朝司牧伸手,献宝似的,“给小舅舅。”
“好,谢谢桉桉。”司牧将油皮纸拿过来,握在掌心里却没急着拆开。
他问司桉桉,“那桉桉想吃糖吗?”
司桉桉那双凤眼瞬间亮了起来,抿紧小嘴重重点头。
于是蹲在地上的舅甥两人,一大一小两张相似的脸,同时昂头看向站在旁边的胭脂,瞧起来格外可怜巴巴。
胭脂,“……”
胭脂深呼吸,最后还是没抗住。他掏出糖罐,尽量板着脸一人给了一颗糖,“只有一颗,再多就没了。”
谭柚牵着狗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金黄晨光下,司牧一身明黄朝服,孩子气地蹲在地上,丝毫不在乎衣摆是否拖了地。
他鼓着一侧白净的小脸,眉眼弯弯地将糖递到一个跟他容貌很像的孩子嘴边,“啊~”
谭柚没走近,怕自己跟身边的大狗打扰了这和谐融洽的一幕。
谭柚朝前看,觉得花青有一句话至少没说错。
长皇子容貌的确出色。
他沐浴在晨光里,鼓起脸颊吃糖的时候像颗橙黄的黄樱桃,懒洋洋托腮的时候又像只慵懒的小橘猫。
谭柚站在原地,不多时身边又多了几人,她侧眸看过去,“吴大人。”
几人朝谭柚颔首,“谭翰林。”
要换成平时,她们根本不屑搭理谭柚,但现在人家成了驸马,而且是当着长皇子的面,怎么都得客气客气。
“谭翰林找长皇子有事?”吴大人看向谭柚身边老实蹲下的大狗,眼皮子直跳。
她是不是看错了,这不是她家的狗吗?
叫什么,松狮?
吴大人轻声喊,“松狮?”
狗连个眼神都没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