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总算到了勤政殿。
硃砂着人守在外面,殿内其余人等一个不留,只剩下谭柚司牧以及胭脂跟沈御医。
谭柚小心翼翼将抱了一路的人放在床上。
司牧很轻,倚在她怀里的时候也是安安静静,只是那滚烫的温度透过初夏并不厚实的布料传到她身上,让谭柚有些不安。
如今将人放下,谭柚怀里一空,连带着人一起离开的还有那份贴在心口处的体温。
胭脂看向谭柚,谭柚垂眸看着司牧,“他醒了我就走。”
胭脂不再说话,安静地退守在司牧床尾,眼睛不离床上的人。他面上不显,只是交叠在身前的两只手,虎口处被自己指甲掐到出血。
他怎么还不够仔细呢。
沈御医已经打开药箱掏出银针,既然谭柚知道真相,那她也没什么隐瞒。
“催情药,好在殿下喝的不多,用针就能排出来。”沈御医皱眉,“只是殿下身弱,这药又过于霸道,难免伤了身子,往后半个月,还需仔细调养。”
“至于手上跟唇上都是些外伤,清洗完涂上药膏三两日便能好。还有脚踝崴了一下,待会儿我给你正一正。”
沈御医说的这些,胭脂都一一一记下。
银针扎在司牧手背跟脖颈处,片刻后,床上昏睡的人突然侧身趴在床边吐起来。
吐完之后,司牧本来绯红的脸慢慢变的苍白,呼吸却已经正常。
司牧漱完口躺在床上,缓慢睁开眸子,眼睛像是被水洗过,莹润清亮,眼尾微微往上翘起,绯红中透出点锋利冷意。
他眨了下眼睛,敛去那份锋利,侧头看向床边的谭柚。
湿湿润润的眸子安静地看过来,谭柚指尖微动,觉得他更像猫了。
沈御医出声,“药要按时吃,可别给我倒了。”
可能还有点迷糊,司牧听到吃药本能的抗拒,巴掌大的苍白小脸皱巴起来,声音轻软,“苦。”
胭脂半蹲着床边,小心翼翼地清洗司牧手上的伤口。
司牧白嫩的掌心都是细碎伤痕,尤其是保养的很好的圆润指甲中都是泥土。胭脂看红了眼睛,而司牧半点没说疼,只是怕苦。
“苦也得吃!”沈御医写药单,丝毫不会因为司牧说苦就手下留情。
殿内,司牧躺着,沈御医写药单,胭脂站在门咬 代宫侍准备热水。司牧出了一身汗,需要沐浴更衣。
谭柚任务完成,亲眼看着人醒过来,也该走了。
只是走之前她脚步顿了一下,低头从袖筒中掏出一块被油皮纸裹着的饴糖,迟疑地看向司牧。
司牧一直在看她,这会儿谭柚垂眸看过来,两人正好视线相对,司牧搭在床边的手动了动,包裹着纱布的掌心朝上。
谭柚抿唇往前半步,轻轻将糖放在司牧手心里。司牧眨巴眼睛,在沈御医转身过来时,谭柚退回远处,司牧手指合拢将糖攥在手心中,掌心朝下手背朝上。
两人再次对视,司牧弯着眼睛微微歪头看她,谭柚掩下眼底笑意,垂眸拱手,“那臣告退。”
第11章
“谭翰林给的。”
等谭柚跟沈御医离开后,硃砂着人将热水送进来,胭脂挽起袖筒用襻膊绑着,浸湿毛巾给司牧擦洗身子。
司牧体虚,这会儿直接进浴桶里泡热水澡说不定会晕过去,只能先凑合擦擦。
“永乐宫那边如何?”司牧慢条斯理地拆开油皮纸,露出里面麦芽黄色的饴糖。
糖块在他裹着纱布的手心里握了好一会儿,如今散发着丝丝缕缕甜香,很是诱人。
胭脂弯腰拧水,“说是一切如常。”
司牧眼睫落下,声音叹息,语气带着淡淡幽怨,“我不在,她们应该极其畅快。”
天色已经暗下来,勤政殿内早已掌灯,暖黄色光泽落在司牧白皙的身子上,像是黄昏时的光线沐浴着珍珠,散发着盈盈润光。
可惜本来完好的珍珠,因为跌倒身上磕的青一块紫一块,最严重的部位要数膝盖跟小腿。
胭脂看的心疼,比磕在自己身上还难受。
尤其是他直起腰后看见司牧手里不知道打哪儿拿了块饴糖,剥开油纸正要往嘴里送,不由出声,“殿下,这糖?”
胭脂脸色认真,神情紧张,生怕再出半点差池。
“谭翰林给的。”司牧将糖放进嘴里,朝胭脂一笑,“无碍,这应该是她从太傅那儿得来的。”
胭脂这才松了口气。
谭太傅历经三朝,在司牧跟司芸年幼时曾担任过帝师,负责教导她们功课。若是谁表现的好,谭太傅就会像变戏法一样,从手心里变出一块糖来奖励她们。
从小到大,司牧得到的糖总是最多。
熟悉的甜香充斥着口腔,司牧才觉得嘴里喝完药的苦味慢慢淡去。
太傅自然是极好的,可惜老太太在官场多年,做事总是不偏不倚小心谨慎,甚至为了谭家,甘愿把独女外放它省做官历练,都不愿意将不争气的女儿留在京城享受她的庇荫。
对于司牧来说,谭太傅在他跟皇姐间不偏不倚圆滑中庸,那便还是有所偏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