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什么都看得清楚,淑妃才觉得一阵心凉,就如同寒冬中楹窗破了洞,冷风呼啸地灌进来,冻得她浑身僵硬,一滴泪毫无预兆地落下: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雅络呼吸倏然变紧。
她很清楚,自家娘娘的位置是如何得来的,说来不过是和皇上做了交易罢了,一个用来牵制住皇后的棋子,如今皇后不在了,那这颗棋子还有什么作用?
淑妃又想起那日坤宁宫中皇上怀疑她一幕,她自嘲地笑:
“皇上分明知道,本宫是最不可能谋害皇后的人,但在林贵嫔污蔑本宫时,他还是下意识地就怀疑了本宫。”
雅络只能安抚她:“娘娘入府至今八年,哪怕只念在这八年的情分上,皇上也不会亏待娘娘的。”
“你说的不会亏待,就是在皇后刚下葬,就迫不及待地给昭修容升位,让她从本宫手中分权吗?”淑妃冷冷地看向雅络,话中的尖锐不知是在刺向雅络,还是在刺向自己。
皇后倒下,就代表后宫无主,治理六宫的权力如今尽在她手中,皇上这个时候给顾晗升位,他的心思根本就是昭然若揭。
他从未想过将六宫职权交给她,甚至可以说,他根本就是在防着她!
如今后宫有了皇上想要护住的人,他在担心,一旦她长时间掌权,会对他想护着的人不利。
所以,皇上就要在一开始断绝这种可能性!
护甲刺入手心,疼痛令人清醒,淑妃平静地问向雅络:
“本宫何处比不上她?”
雅络低头不说话,所以,她没有看见娘娘眼中一闪而过的执拗。
世人少有无欲无求,一旦那人什么都不在乎,必然是有更在乎的东西,少有例外。
彼时,顾晗和周嫔都在颐和宫,等传旨的宫人一离开,周嫔就埋怨道:
“姑母不告诉我令昭仪一事就罢了,怎么连给你封妃的风声也半点不透露给我?”
颐和宫中喜气洋洋,顾晗也怔愣地看着这道圣旨,闻言,她不由得觑了眼周嫔:“太后明知你和我交好,若是你知道了,不就相当于我也知道了?”
周嫔撇嘴,好歹也接受了这个解释,她轻挑眉:
“虽说四妃比寻常妃位高了一个品阶,但你有封号,也就只比淑妃将将低了半级了而已,如此圣眷,昭妃娘娘现在心中作何想?”
顾晗平白被揶揄,作势就要去打她,周嫔笑着躲了过去,打闹一番后,二人对视一眼,脸上的笑意渐渐平息,顾晗轻捏小公主的手,堪堪垂眸。
周嫔简直将小公主当亲生的疼,见状,将顾晗的手拍打下来,心疼道:
“她骨骼还未长好,你捏她做甚?”
顾晗细眉不由自主地轻拧着,周嫔觑了一眼,底气不足地安慰道:“不要胡思乱想了,表哥疼你,小公主的去处未必就落在你这儿了。”
周嫔劝归劝,但心中也有点不确定,表哥给娘娘升位的这个时机的确有点敏感。
丧期间,顾晗没有见过皇上,所以,她也无从得知皇上的想法。
翌日,御前就传来圣旨,由昭妃代为管理六宫事宜,此消息一出,满宫哗然。
后妃关注的重点并不是昭妃得权,而是昭妃越过了淑妃得到管理六宫的权力,这说明了一件事,淑妃宠冠后宫的阶段已然过去。
哪怕昭妃位份比淑妃尚低些许,但在皇上心中,昭妃才是排在前面的。
一时间,前往颐和宫贺喜的人数不胜数,不知后妃,还有各宫各院,御膳房、尚衣局、中省殿等等的管事都来了颐和宫给顾晗请安,最终给颐和宫留下一本本案宗。
这件事似抹去了皇后去世带来的丧哀,后宫很快又恢复往日热闹的模样。
顾晗翻看这些案宗,她在家中和娘亲学过掌事,但掌一家后院和整个后宫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顾晗一时间颇有点手足无措。
小方子在殿内高兴地搓手: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如今谁不知,娘娘在宫中是这个!”
他大拇指朝上比了个首饰,顾晗只觉得头疼,她冷了眼眸,垂眸道:“让宫中的人出去时都注意自己的行为,若有那行事轻狂,莫怪本宫不客气!”
小方子郑重地躬身:
“奴才知道轻重,必不会让他们给娘娘招惹麻烦!”
对于小方子办事,顾晗一直以来都是放心的,各殿送来的卷宗都分好了,底下的人早就劳累的事情做好了,顾晗只需要过目就好。
顾晗拿起了一本卷宗,刚翻了几页,忽地眼神一闪,她放下卷宗,吩咐:
“备仪仗。”
玖念抬头,茫然地问:“娘娘要去哪里?”
顾晗没有回答,她今日穿了一袭胭脂色的云织锦缎宫裙,衬得她肌肤白皙,面若映桃,眉眼挑了抹欢喜的春色,尤其腰肢纤细,显得身段玲珑,格外好看,她对着铜镜理了理衣襟,才被玖念扶着出去。
她坐上仪仗后,才问:
“皇上在哪里?”
小方子就跟在一侧,忙说:“皇上这几日忙碌,离了御书房就是在养心殿。”
顾晗了然,前段时间皇后丧期,御前一定累积了很多政务要等着皇上去处理。
仪仗直接去了养心殿,果然在殿前游廊上看见了刘安,知道没寻错地方,顾晗就下了仪仗,她打断了刘安的行礼: